“你們拿了銀子,就要乖乖閉嘴,明白了麼?”
荒郊野外,寒風四起,五六個匪賊連連點頭。
張庭回身上了馬車,和他們背到而馳,車行百米,隻聽見車後一陣慘叫——
“繼續走。”
張庭正襟危坐,車後那“拿著官銀企圖逃跑”的賊人,正被“恰巧趕來”的捕快們殺的精光。
誰都沒有在意,那輛徐徐前進的馬車,直到它消失在地平線。
這一天是安家老太太五十大壽,一早上就張燈結彩的,裏裏外外都是紅,念離正挺著肚子指揮家丁們,就聽見人來傳,說到外縣做生意的大少爺回來了——
不過隻去了十餘天,卻好像離開很久了一般。
一進門,抖落一身的雪,揚聲道:“大雪兆豐年——”
念離一臉喜色迎上來,“正趕上日子,這還是入冬第一場正兒八經的雪,煮雪正準備烹茶呢,有口福了——”
安以墨一把捉住念離的腕子,“不急,我進城的時候聽說了衙門的事兒。”
“,是這樣,說是十年前來安園作亂的江洋大盜落網了,我們送了個牌匾過去——”
念離說的輕描淡寫的,但是眸色卻發亮。
“十年前來安園的?”
念離輕輕捂上了他的嘴,“多說無益,進屋暖身吧。”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念離。”安以墨摘下氈帽抖抖雪,“城門外都傳開了,那些‘所謂’的江洋大盜,偷了官銀逃了大獄,在郊外被捕快們都給就地正法了。”
“捕快?”念離一愣,“你說的是昨晚?”
“聽說是這樣。”
“這不可能,昨晚全溯源的捕快都被我請到春泥那裏吃酒!”
夫妻倆相視無語。
江洋大盜不是真的賊,捕快也不是真的兵。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究竟這是哪一出大戲?
“進屋說吧。”
安以墨跟在念離身後,路上碰到莫言秋和安以柔夫婦,簡單把布置安園的活兒交接了一下。
一進門,安以墨就站在門邊上,眼睛順著門縫盯著外麵,而念離則關緊了窗子。
“話說,柔柔和莫兄已經沒事了?”
“你去外地談生意走的匆忙,也沒趕上莫兄弟酒醒的大戲,聽春泥那丫頭添油加醋地說柔柔和莫公子好得就像一個人似的。還有,柔柔和娘的關係,也好多了——”
“看來我不在這些天,倒是發生不少事。”
夫妻倆說完喜事,開始步入正題。
“恩,說起讓柔柔和娘關係緩和這由頭,還真和官府有點關係。你剛走不久,城裏就風傳當年燒殺淫掠的那幫惡徒被呂知府拿了——”
“一派胡言。”
“我當然知道這都是謊話。”念離沉著地說,“於是親自去探了探虛實,果不出我所料,那批江洋大盜,應該是呂知府和他那新來的師爺合夥編湊出來的,不知哪裏買通的痞子。”
“原來如此——”安以墨是何許人也,目睹官場這麼多年了,在曲款和裘夔的雙重折磨下,早就看破,“我說那葬月為何最近頻頻起事,定是和你這呂大哥勾結一二,想拆散柔柔和莫兄弟,趁機吞了莫家的家財。沒想到天上人間走一回,葬月奪人家丈夫不成,和呂知府鬧的掰了,隻剩下這知府抓耳撓腮,到手的鴨子飛了。貪心能使蛇吞象,居然就被他想出這樣一個點子來,要利用十年前這一出案子來勒索——”
“相公,何必說的如此透呢?”
“娘子,你也早我一步都想到了。”
“想到了,是件累人的事。”
“看透了,也是件累人的事。”
夫妻倆無奈一笑。
“那些匪賊是被殺人滅口的。所謂盜走的官銀,恐怕是呂知府先前允諾給他們的收買費。”念離微蹙細眉,“隻是不知,這群捕快又是何方神聖,搞不好是呂知府知道事情做過火了,怕降不住我們,找了外援。”
後來的事實證明,念離又一次真相了。
“大喜的日子,不想這些了,我們換身新衣服,出去置辦置辦。”
“好。”
念離撫摸著肚子裏的小生命,你呀,多幸福,什麼都不用操心,在娘的肚子裏一縮,也不必理會這紛繁複雜的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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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事情辦妥了。”
“恩。”
呂楓沒有抬眼看看張庭,依舊在寫著他的信,這信是寫給南通郡守朱湘的。
論起朱湘此人,甚是奇怪,跟著仁宗皇帝的時候就是業績斐然,跟了新帝依舊治理有方,上麵有人欲提拔他,他卻屢次推辭,說就願意做個地方官,京都那金鑾寶典他不敢造次。
呂楓是當官當了幾年才終於明白朱湘辭官的智慧的。
這朱湘也是給無派無係的,上去京都必定要賠上在地方多年搜刮的民膏民脂去打點,若是站錯了隊伍,這積蓄都打了水漂不說,烏紗也難保,還不如做個地頭蛇滋潤。
論起交情,呂楓和他並無深交,不過是每年過節這朱湘上京“走禮”,給大小京官送些年貨的時候,寒暄幾句。
後來,呂楓下任溯源知府,倒成了他的手下,朱湘特意給他擺了酒席,談吐之間,無不暗示他為官之道,還直言,若有難事,可以找他。
“哎,一步錯,步步錯,悔不該打量這莫言秋的家財,我這都是被那個葬月給害的。”呂楓一邊寫信一邊歎氣,新官上任才數月,就鬧得下不來台,還是朱湘支招,派了郡衙的捕快下來“解決”,以偷官銀拒捕的名義給“了結”了,才算撐過場麵。
可是讓朱湘出手,代價也是不菲的,呂楓遲遲不敢染指安園被沒收的商鋪之財,這一回也不得不鋌而走險了。
“恩,做的可明顯麼?”
“回大人,安園的商鋪上個月共計賺了三千八百兩銀子,上報了兩千八,剩下一千,已經送過去了——”
“少了一千兩……”
“大人放心,就說安園那些商鋪剛剛轉手,周轉不濟,虧損一二,頂多算大人一個監管不力,朱大人也就是輕描淡寫地摘責幾句。”
“但願如此。”呂楓一停筆,若有所思,“張庭,上次讓你去查安家大夫人,查得如何了?”
“回稟大人,這安家大夫人本就是溯源人,少時隨父母逃荒,全家人被匪賊所害,她被京都外城一戶王氏收留,也就是在那裏,見到過大人。後來,她以宮女身份入宮,幾個月前,新帝大赦,她出宮返鄉,嫁入安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