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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之爭,表麵上是女人的戰爭,這背後,其實還是男人的戰場。
我入宮第三年正式出師,師從桂嬤嬤。
那個時候我雖然不甚開竅,卻也對這幾麵高牆圍起來的屠宰場有了些了解。
宮中兩大勢力,莫過於獨享專寵的景妃,和家族勢力龐大的魏妃。
景妃早在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跟隨在他身邊,名為景源,乃是太子太傅的獨生女,與他算是青梅竹馬。
可能就連太子也有這樣的心思,想求皇帝立景妃為太子妃的。
隻是有時候身為皇族,個人事也是天下事,為了將魏家從弟弟壁風和他母親錦妃那邊爭取過來,陛下放棄了他的個人意誌。
魏妃是在陛下登基一個月後入宮的,走的是正常選秀女的渠道,無論是身份還是過程都無可詬病。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樁政治聯姻。
這個簡單的過程,卻是魏家從小皇子壁風導向太子陣營的標誌。
我想魏妃娘娘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為了不讓把柄落入他人之手,魏妃娘娘入宮的前幾年篤行慎言,身邊最開始隻有自己跟來的婢女葬月,人稱月娘。
這個人倒是比她家主子蠻橫跋扈許多。
漸漸地,紫金宮的婢女多了起來,其中最為出色的,還屬惜花。
我本以為,暗中為魏家做事的桂嬤嬤,會把我也送入紫金宮,可是接過恰恰相反,在第一次去給魏妃娘娘敬禮後,我就被桂嬤嬤找了個借口毒打了一頓,扔去了辛者庫。
我等著有個人來接我,一等就是半年。
半年後的某天,當景妃娘娘的婢女站在我麵前時,我依稀記得嬤嬤的話,她說,你的任務就是潛伏在景妃身邊,除掉她。
我隻是不知道,我一個無根無係的小宮女,如何能起得了這麼大的作用。
嬤嬤說,嵐兒在我培養的這些女孩子裏麵,你是唯一一個能修滿三年的。
是的,興許是太小的時候就背井離鄉,興許是家族全滅讓我過早地成長,興許是街頭流浪的日子讓我懂得生活的艱辛,興許是在王家寄人籬下讓我小心謹慎——
總之,三年以來所有的折磨,我都甘之如飴,因為,我總算不至於餓死。
那個時候,魏妃娘娘和景飛娘娘兩邊的爭鬥已經開始擺在桌麵上了。
陛下對魏家又怕又愛,所以景妃娘娘的黨羽,說到底,還是太子黨的那一批。
這其實是一場皇帝和魏家的拉鋸戰。
表麵上被魏家拋棄的女人們積聚在辛者庫,而這裏,就是景妃娘娘拉攏人心最佳的土壤。
我也作為其中一粒微不足道的種子,被連根拔起,然後拋入了未知的境地。
換上宮女衣裳,成隊進入景妃娘娘居住的金蘭宮。
金蘭宮的院子裏麵,站的卻是桂嬤嬤,我抬起了眼,嬤嬤卻不看我,仿佛之前與我並不相識。
景妃娘娘端坐高位,遠遠撇去,隻覺得當初見到魏妃娘娘是一股子富貴逼人,而景妃娘娘卻是妖冶的美豔,有一種逝水紅顏的味道。
難怪陛下會寵愛她,她的確是個能讓男人喜歡的女人,如果這隻是個普通的宅子,這三妻四妾都是各自為自己而戰的女人,那景妃娘娘應該會毫無疑問的勝出。
隻可惜,一如深宮,她什麼都可以成為,就是不能成為她自己。
她居然連魏家在深宮最得力的內應桂嬤嬤都沒有識別出來,注定了,這風光一時的金蘭宮馬上就要變成一方焦土。
而我,也是這把大火中的一根枯柴。
“娘娘,老奴愚鈍,這些辛者庫的下人們,都是在紫金宮做錯了事才被罰的,必定是手腳笨拙,言語不利,不適合貼身伺候主子們,今日娘娘為何要——”
“三五年一次選宮女,都是些黃毛小丫頭,沒個眼力價的。這些小丫頭們,個個都在辛者庫待了好長些日子了,想必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人應該跟著,什麼人哪,不能跟——”
桂嬤嬤顯然早就知道景妃這一步棋,所以提前半年就把我安□了辛者庫。嬤嬤的心機,讓我望塵莫及。所以當後來的後來,嬤嬤她對我說,嵐兒,你已經成為這黑暗之中最黑的一筆,我的心,絞痛難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