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沅再三“廣告”自己的廚藝之後,宗恪不勝其擾,終於勉強答應承她一次情,讓她做一次晚餐。
“這樣比較好,我也覺得心安些。”阮沅解釋道,“你看,你隻收了我六百塊錢的房租,而且水電煤氣都包括在內,還免費讓我蹭你的寬帶……無功受祿我於心不忍,做一餐飯,就算我給你補償好了。”
“你這餐飯來得真矜貴。”宗恪哼哼著說,“米其林推薦的三星餐館也沒這麼上檔次。”
阮沅笑嘻嘻擺手:“哎呀,不用拿那些時尚雜誌的玄妙詞彙來諷刺我,我是無產階級,口袋裏窮得叮當響,哪裏聽得懂那些?對了你想吃什麼?”
宗恪不耐煩道:“你打算做什麼菜吧。”
“中餐人人都會,我做西餐,你喜不喜歡?”
“隨你的便。”宗恪看上去毫無興趣,好像吃飯對他而言,是件勉為其難的乏味事情。
“咳,你這人真是了無生趣,吃飯都沒興趣。”阮沅搖搖頭,“那就說好了,周日晚上!”
“周日晚上?”宗恪想了想,突然說,“我帶個人來赴宴,行不行?”
阮沅馬上警惕起來:“你要帶女人回來?!不行!別的時候都可以,周日不行!我不是聖母,我不給情敵做飯!”
“不是女人!”宗恪白了她一眼,“是男的。”
阮沅張大嘴巴:“天哪!宗恪,我沒想到你竟然男女通殺!完蛋了!我的情敵多了一倍!”
“說什麼呢!”他狠狠瞪她,“是我弟弟。”
“哦……你還有弟弟?”阮沅好奇,這麼久了,她旁敲側擊好幾次,卻完全不清楚宗恪的身世以及親友關係。
“堂弟。”宗恪說,“我叔叔的兒子,公安局的。”
阮沅一聽,來了興趣:“是警察啊!刑警?太厲害了!那往後我要是有什麼危難,豈不是一個電話就解決了?”
“嗯,如果把電話打到他那兒,那也說明,你基本上沒什麼搶救的必要了。”宗恪似笑非笑看著她,“我弟弟是法醫。”
“……”
周日的整個白天,阮沅都在為這頓晚餐做準備,她購買了大量食材,又在動手之前,將所有的廚具重新清洗了一遍。阮沅的理念是,每一個細節都關乎食物的味道,尤其是清淡的菜肴,據說日本料理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不準女性接觸生魚,因為女性手指溫度略比男性的高,廚師們害怕會因此損害刺身的鮮美。
盡管阮沅對這種胡說八道嗤之以鼻,但她依然堅信,哪怕是洗得不夠幹淨的笊籬,都會導致一道美味肉湯的完敗。
這次的晚餐,阮沅沒有統一風格,甚至可以說毫無章法,想起什麼做什麼,她準備了漬鮭魚片,蒔蘿醬,火腿,楓糖煎三文魚,軟軟黏黏的楔形奶酪,上好的烤小牛肉,她甚至還弄了點黑麵包。淡紅色,黑色,麥色,奶油色,亮黃色……各樣材料鋪在那張珍珠色的長方桌上,遠遠望去活像打翻了的調色盤。她還烤了兩個心形的漿果奶油小餅當做甜點,其中一個給宗恪,阮沅決定,如果來的那位客人喜歡,她可以把烤餅讓給他。
七點鍾的時候,阮沅聽見了門鈴響。
她趕緊摘下圍裙,把頭發略微攏了攏,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這才一個箭步衝到門口,拉開門。
外頭站著一個男人,穿著黑色的外套,手裏拎著一個包。
“阮小姐?”那人問。
阮沅笑起來:“你是宗恪的弟弟吧?快請進。”
男人約莫三十出頭,看起來比宗恪小兩三歲,也比宗恪更纖瘦一些,臉部五官頗有骨感,眼珠顏色比普通中國人淺,猛一眼看上去,有點像曬黑了的白種人。
進來屋裏,他將手裏的包遞過來:“我哥臨時通知我過來吃飯,太倉促,沒來得及帶別的東西。”
阮沅接過包,打開一看,是一瓶冰鎮的白葡萄酒。
道了謝,阮沅又讓對方先坐,她說:“宗恪昨天隻和我說堂弟要來,沒說您叫什麼名字。”
“宗恒,恒心的恒。”男人解釋道,“我在公安局上班。”
“這個他說了。”阮沅咧了一下嘴,“最近很忙?”
她說完這句話,才覺得這裏麵多少有點不妥。
“什麼時候都是那樣。”宗恒平靜地說,“隻不過天一熱,糟糕的事情比較多……”
阮沅一時沒聽懂。
“屍體腐爛程度比冬天要嚴重。”宗恒繼續解釋說,“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太喜歡夏天的緣故。”
阮沅的胃開始翻騰!她真後悔自己和對方進行這種深度交談。
“呃,我那邊還有點兒事沒弄完。”她指了指廚房。
“您先請吧。”
阮沅趁此機會,飛快逃進廚房。
正巧這時宗恪也開門進來,他放下鑰匙,看見了客廳的宗恒:“來得好快。不是說八點才能到麼?”
“我把剩下的那具浮屍丟給薑嘯之了。”宗恒一本正經地說,“他欠我一個人情。”
“欠你什麼人情?”
“他的路虎被盜了,是我找了刑偵隊的熟人,替他弄回來的。”
宗恪一聽,笑起來:“主意都打到錦衣衛頭子身上了,誰啊膽子這麼大?”
“嗯,嘯之也氣得發瘋,要是賊落在他手裏,少不得一番皮肉苦。”
宗恪知道,“皮肉苦”這三個字,並不足以說明薑嘯之的手段,他見過鎮撫司裏被整得不似人形的囚犯,薑嘯之的殘酷,有時候甚至讓宗恪都心裏發怵。
“那後來呢?車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