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倆人早早起身,在客棧裏吃了簡單的早飯,結賬出來,日頭已經很高了。
“回宮裏去麼?”阮沅問。
宗恪搖搖頭:“還不忙。”
阮沅張大嘴巴:“你還要玩啊?”
“怎麼?不行啊?”宗恪笑笑,“每天都那麼勤奮,偶爾放個假,就大逆不道了?”
阮沅趕緊搖頭:“不不,沒那個意思。可你不是說,晉王世子他們這兩天就到京城了麼?難道你不用在宮裏等他?”
“就算他這兩天到,也不會馬上進宮的,”宗恪不在意地說,“長途奔波,到了岩鬆口,他總得休整兩天。所以,這不是個很好的機會麼?”
“什麼機會啊?”阮沅不明白。
“去探查的機會呀。”宗恪笑道,“今天咱們就去一趟岩鬆口。”
阮沅至此才恍然大悟!
“難怪!我就說嘛,你這種工作狂沒可能突然玩性大發的。”她哼了一聲,“我早猜到你這趟出來是有目的的。”
宗恪一笑:“也不能這麼說嘛,本來這種事也可以丟給宗恒的手下,這不就是為了帶你出來玩,我才親自把這活攬到手的麼。你看我多勤勉啊!”
“得了吧。”阮沅悻悻道,“說到底是你自己不放心,非得親自去看才踏實。”
宗恪也不辯解,隻道:“反正玩也是要玩的,我們出來就是打著遊樂的旗號,而且誰也沒通知。就算真被發覺也沒人敢指責,宗恒的手下如果潛入岩鬆口,一旦被晉王世子發覺,那就算得罪太後了。”
阮沅想了想,問:“我們走路去呀?”
“怎麼可能。”宗恪說,“先去買兩匹馬。”
倆人朝著南市口走去,路上,阮沅哎了一聲,晃了晃腦袋:“怎麼說,也得找個辦法,把晉王炒了魷魚才好!”
聽她說得有趣,宗恪也笑起來:“是啊,我也想的!雖然我不是太喜歡裁人這種事。”
“是麼?”
宗恪點點頭:“新翼之前呆的那家公司,搞過一次大裁員,其實情況並不像老板說得那麼慘,那都是幌子,借口這兩年的經濟危機,故意把效益說得很慘,什麼希望大家共度難關之類的——老板的心黑著呢,趁機把年終推遲到年後三四月才發,誰又敢說個不字?年終獎是每月百分之十五的薪水積累,掐著你的脖子呢。”
阮沅感慨:“資本主義老板都是吃肉不吐骨頭的。”
“嗯,原本六個人做的事情,他隻留四個……老板既然想裁員,來做壞人的當然是我。”宗恪笑笑,“裁掉的,都是些技術陳舊啦,拖家帶口又不太能加班啦,也沒有無法取代的個人優勢……這樣的人,基本都在四十歲左右。”
阮沅微微歎了一聲。
“做HR的什麼都幹,杜拉拉隻給你看她光鮮的一麵;你不會看見她幫著老板瞞扣你的保險,在你不幸出工傷時落井下石……”
“天哪!那個怎麼弄?”
“鑽法律的空子唄。”宗恪聳聳肩,“有些法規說得不清不楚,執行的時候,到底偏向哪一邊就看公司製度怎麼定了:怎麼操作才不會留下不良證據,怎麼操作才會讓公司在發生仲裁時依然站得住腳——你以為人力總監是菩薩下凡?貓膩多著呢。”
“我靠!”阮沅要罵出來了,“這還是人麼!”
“可不是。辭退某些人,就等於把人一家子全扔大街上。”宗恪沉思了一會兒,才又道,“我也不知道他們離開公司以後還能去做什麼,東山再起的神話畢竟不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我隻能把推薦書寫得好看一點,可那也沒什麼用。”
宗恪說這話的樣子,顯得很悵然。
阮沅不出聲,她沒想到宗恪的心竟然這麼軟,連這種事情都放不下。
倆人邊走邊逛,不多時就來到了南市口。
南市口是全城的馬市,是騾馬販子的集中地,這兒到處人嚷馬嘶,“味道”濃鬱,各式各樣的騾馬或耐心、或焦躁地等待著未來的主人。宗恪原以為,這地方又髒又臭,阮沅會掩鼻皺眉,不肯進來,卻沒料到一見這麼多馬,她的興奮勁兒居然上來了!
“天哪!好多馬啊!”阮沅手舞足蹈,“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馬!天堂!天堂!”
她一路說,一路用手拽拽這匹的韁繩,摸摸那匹的鼻子,又抱著馬頭狂親,嘴裏還叫著什麼“兄弟好久不見哪!”,阮沅那樣子簡直像回了自己家,見了親人。
宗恪很驚詫:“你這麼喜歡馬啊!”
“我當然喜歡啊!”阮沅立即說,“喜歡得不得了呢!我還會騎呢!我騎得還很好呢!”
宗恪揚了揚眉毛:“真能騎馬?”
阮沅一翻眼睛:“哼,不信的話,等會兒試試就知道了。”
時間不多,宗恪沒有耽擱太久,他隨便挑了匹三歲的白色公馬,又問阮沅想要哪一匹。
阮沅東看西瞧,挑挑揀揀了好一會兒,終於從眾馬之中牽出一匹來。
宗恪一瞧,樂了!
那也是匹公馬,一身烏亮的黑毛,個頭兒高高的,看哪兒都很好,隻不過這匹馬的眼睛上生有怪怪的突起,是長形的肉瘤,猛一眼看上去,活像兩道畫過的粗眉毛。
阮沅也咧嘴笑起來:“看出它像誰了吧?”
宗恪點點頭:“蠟筆小新。”
阮沅哈哈大笑!
宗恪伸手摸了摸黑馬的馬頭,那馬從鼻子裏哼哧了一聲,不耐煩地把腦袋轉開了,還把尾巴摔啊摔的。
“它不喜歡男的,隻喜歡女的。”阮沅很得意地做了個手勢,“所以呢,我是美伢,你是廣誌,它就是野原新之助!”
黑馬像是聽得懂她說話,很鮮明地打了個響鼻,然後親昵地在阮沅身上蹭了蹭,那樣子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猥瑣頑皮。
嗯,這下子更像了,宗恪想。
為了做成這筆生意,馬販子一個勁兒誇自己這兩匹馬多壯實,但是他的誇耀之詞一多半都是給的宗恪那匹,阮沅在旁邊聽了,心裏有氣。
“我的這匹難道就不好麼?”她凶巴巴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