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目瞪口呆望著他,隻見宗恪身上的衣服好好的,頭發也梳理得一絲不亂,哪裏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病人?!
更重要的是,他的雙目精光四射,就算火把光線再黯淡,阮沅也能看出來,他的視力完全恢複了。
“看樣子,陛下病體已經痊愈。”晉王世子說,“連原本失明的眼睛也好了。”
宗恪一笑:“這不是托了世子的福麼。”
“我說好好的怎麼把崔景明趕回家去了,而且這幾天都不肯見臣子們,原來是陛下施的障眼法啊!”酈岷點點頭,“看來這宮裏頭,對陛下忠心耿耿的人還真不少。”
宗恪哈哈大笑:“世子也忠心得很呢,大半夜的帶了這麼些下屬進宮來,難道是來給朕問安的麼?還是來向朕哭訴你的世子之位已經不保?”
那些跟著晉王世子的軍士都麵露尷尬,他們跟著謀反,也是被酈岷給蠱惑,認定了宗恪臥病不起,他們原本不想弑君,隻需逼著宗恪退位就行。
但是現在宗恪安然無恙,站在他們麵前質問他們,這就等於逼著他們承認,犯下了妄圖弑君的罪行。
酈岷聽出宗恪語氣裏的嘲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冷哼了一聲,往後一退。
那白衣人往前邁了一步,提了提手上的長劍。
宗恪微露詫異:“這位又是從哪兒來的?世子曾稱,西北軍費得再增加一成,原來慕家銀子果真不夠花了,要往國庫下手了啊!”
那白衣人聽出意思,宗恪剛才那一擊,已經辨認出對方的來路。
“陛下好眼光。”白衣人的聲音從那張蒙著的臉孔下發出,像金屬敲擊一樣刺耳,“既然被識破,在下也不客氣了。”
那是個蒼老的嗓音,白衣人頭上蒙著布,臉也被布遮著,但是依然能看出,這是個身軀胖大的男人。
宗恪屏氣凝神,他知道,酈岷以及他那些普通手下沒什麼可怕的,眼前這個白衣人才是他唯一需要對付的敵手。
空氣一時凝滯。
忽然間,白衣人的長劍一晃,劍尖直刺向宗恪!兩件兵刃在半空相撞,蒼啷啷的聲音震得人耳膜生疼。
交手還沒有十招,宗恪的心就開始往下沉: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對手。
以他的本事,降服普通的武林人早就不在話下了,憑宗恪如今的功力,想去江湖上混個名頭出來是很容易的,認真較量的話,那些所謂的武林俊傑,都得甘拜下風(但是宗恒也嘲笑過他,說宗恪哪怕憑裝13、裝卡哇伊賣萌的能耐,也能在武林穩占絕世公子的風頭)。
幾年前,淩鐵曾經說過,目前武林的十成人口裏麵,大約隻有一成可以與宗恪為敵,而能夠絕對勝過他的,不過半成而已。
宗恪萬萬沒料到,他今天走了黴運,麵前這個白衣人,竟然就是這百分之五!
這個蒙頭蒙臉的白衣人,個人特征捂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身軀高大,手中長劍卻靈活無比,一招比一招纏得緊,猶如水蛇般多變,劍鋒帶著的力道,卻像石龍一樣沉重。劍身扭動,龍影飛舞,淩厲狠辣,頃刻間把宗恪壓製得無處躲閃。更讓人稱奇的是,劍上的花樣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似守實攻,大巧若拙,可見此人的劍術固然到了返璞歸真的地步,身上的內功更是接近爐火純青的境界。
宗恪心裏暗自叫苦,他難得和武林人交上一次手,卻這麼慘,偏偏撞見一個大拿。才剛到三十招,他就沒法進攻了,隻能不停跳躍趨避。對手太強大,劍氣威猛無比,如果淩鐵在這兒,應該能與之對峙幾百個回合難辨輸贏,可說到他,就比淩鐵差得遠了,之前宗恒還問要不要薑嘯之回來,宗恪慶幸沒答應堂弟,就算薑嘯之現在進來幫忙,也不過跟著一同送死而已。
想到一個死字,宗恪心裏不由一顫。間隙中,他偷偷向旁邊看了一眼,阮沅退在暗處,正滿臉緊張地望著他。那雙烏黑的充滿關切的眼睛,竟然與之前別無二致。
他要是死了,阮沅怎麼辦?還有誰能來保護她呢?
一種說不出的悲苦湧上宗恪心頭,纏鬥之際,他忽然大喝一聲,身形一躍,提劍奮力刺向那白衣人身側,眼看著劍尖到了跟前,白衣人提刃去擋,卻不料宗恪的劍忽然一改方向,朝著白衣人的腹部刺過去!
這一招,卻是宗恪從阿茶那兒偷來的,淩鐵有套獨門功夫不肯教給宗恪,卻教給了阿茶。宗恪心裏不忿,又心癢不過,淩鐵他不敢得罪,卻敢得罪阿茶,阿茶練習的時候宗恪就去偷看,阿茶發覺了,拿話諷刺他,他也恬著臉不在乎。所以這一招就是偷看的時候學來的。招數並不難,宗恪偷學到手後自己習練,這才發覺問題所在:難怪淩鐵不教給他,並不是淩鐵推搪的內力差異,而是身形的靈活度完全不達要求。這一招看似尋常,使起來才知其詭異,因為正常人的筋骨胳膊,根本沒法實現這種快速的扭曲變化,宗恪練這一招的效果,遠遠不如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