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他們一早做好準備,宮裏各處也打了招呼,阮沅重新換回了進宮時那套現代女裝,跟著宗恪一同,穿越黑暗的中間地帶,到達了另一端的賓館,那兒,有一個長期租用的房間供他們使用。
他們在房間裏稍作休息,宗恪找出錢來,讓阮沅自己坐出租,又給了她鑰匙,讓她先回藍灣雅苑。
“那你呢?”阮沅問。
宗恪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發:“總得先去把頭發剪了,不然怎麼上街呢?”
阮沅伸手抱住宗恪,細細瞧著他,笑道:“其實你這個樣子也很好看啊。”
“怎麼?還沒看夠?”宗恪故意說,“再看要收費了!”
阮沅噗嗤笑起來。
比起宗恪,阮沅就沒那麼麻煩了,她的衣服不用換,隻不過發型得改改,如今這樣子太古典了,走在街上難免令人側目。阮沅拔下了滿頭的金釵步搖,把頭發簡單盤了盤,隻留了那根青玉簪子在上麵。
在賓館衛生間獨自整理發型,鏡子裏的古裝逐漸變回到現代裝,阮沅心裏不由微微一歎。
她想起了厲婷婷。自從倆人在一塊兒了以後,阮沅沒有提過一個字,她不提,宗恪更不會提。
宗恪不會還留著一半的心在厲婷婷那兒,阮沅知道那不太可能,這事實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已經從過去的泥淖裏拔出來了,阮沅暗自慶幸厲婷婷的態度如此堅決冷酷,這才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但是,往昔那些事對宗恪真的就再沒影響了麼?阮沅說不出,也不敢去猜想,他和厲婷婷的過去,太沉重了。
收拾完畢,走出賓館,門童替她拉開門,微笑道:“下午好。”
這簡單的問候竟讓阮沅覺得親切無比,不由也微笑回應。她已經許久許久沒聽見這樣的問候了,宮裏的人不這麼說話,他們更喜歡直接步入話題:吃了麼?睡得還好麼?前日那件繡花衣裳做得了麼?……
頂著綠色出租信號的大眾車開上門廊,門童替阮沅拉開後座車門,將她送上車。
一路都十分順利,下午兩三點,還不是交通高峰時期。阮沅趴在車窗上,貪婪地看著街頭風景,剛才在賓館她看見了報紙,原來離開這兒已經兩三年了!
出租車司機看她這樣子,便好奇問她從哪兒回來,因為阮沅的口音很明顯是當地的。
“從國外回來。”阮沅說到這兒,忍不住偷笑,反正這個說法也不算錯。
“哦哦!回來探親啊!”司機說。
被他這麼一說,阮沅忽然就惆悵了。
她還沒有準備好去見舅舅和舅媽,雖然心中想念,可是阮沅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難道要她和舅舅說:她和那個宗恪在一起了麼?
如果舅舅受了林展鴻的影響,又因為養大了厲婷婷,而對宗恪抱有敵意,那怎麼辦呢?
他受得了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外甥女,和一個狄虜在一起麼?
舅舅看來是絕無可能接納宗恪的。
想到此,阮沅有些傷感,她雖然得到幸福了,可是卻不能聽見家人的祝福,尤其是表姐……恐怕她能從厲婷婷那兒收獲到的,隻有刻薄的吐槽吧?
車開了一個鍾頭,到了藍灣雅苑。
阮沅憑記憶回到她和宗恪一同居住了半年的那所房子,她用鑰匙打開門鎖,走進屋內。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甚至地板上也一塵不染,保持著清潔整齊的狀態。
難道薑嘯之一直叫人來打掃清潔的?阮沅心裏嘀咕,這兒據宗恪說有很多機關,一旦事態嚴峻了,這座房子就會自動打開所有攻擊和安保係統,就像一座堡壘。
既然那麼危險,保潔的阿姨怎麼進來啊?難道又是宮廷侍衛做的打掃?現在她記起上次來收拾晚會殘局的是誰了,那是連翼手下兩個遊擊將軍,後來她見過他們。阮沅為此嗔怪宗恪“盡讓人家幹些打雜的活兒”,宗恪還很不服氣,他說他給了薪水的。
“除了俸祿,我還給加班費呢!”他直著嗓子嚷嚷,“周末還來這兒包餐呢!吃了還拿呢!”
“有那麼嚴重麼?”阮沅吃驚道。
“當然有!”宗恪嚴肅道,“每次都是連吃帶拿!‘陛下,這個法國鬆露巧克力快過期了,微臣帶走吧!’(其實才開袋沒有三天)、‘陛下,新鮮蛤蜊湯不可以留著,還是讓微臣幫忙收拾掉吧’(才喝了兩口而已)、‘微臣忘了買雞蛋,借半打雞蛋’(從來就不記得還回來)……冰箱的東西就都這麼叫他們搬走了!你該同情我才是!”
阮沅被他說得樂出聲:“你還真給他們做飯?”
“可不是?”宗恪翻了個白眼,“後來就不做了,也不許他們再來了,一群吃貨,把我的冰箱吃得精光!”
想起這些,阮沅就忍不住想笑。
放下鑰匙,進客廳,打開各處窗子通風。阮沅剛忙完,就聽見門鈴聲,她飛奔去打開門。
宗恪已經剪短了頭發,換了現代服裝,柔軟棉麻質地的休閑西服,灰色V領針織衫,黑色長褲,毫不張揚,卻格外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