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1 / 2)

老板後來找來的那個廚子叫孫連喜,比宗恪小兩、三歲的樣子,老家是農村的,早年來城裏學了廚師,後來就一直留在城裏打工。除了這個搭檔,宗恪還收了個小工做徒弟,那孩子是老板的外甥,也是農村進城打工的,才十七歲,個頭小小的,又黑又瘦卻挺結實,因為姓石,老實木訥,所以飯館裏的人都叫他石頭。

孫連喜管宗恪叫大哥,石頭管宗恪叫師父。

孫連喜這個人,按照宗恪的說法,不懶,人也不壞,就是愛沾點小便宜。之前他每天把幹貨原料弄出點來,自己私下偷著往外賣,這事兒很快讓老板察覺了,是宗恪想辦法替他瞞下來,才沒讓老板抓著把柄。宗恪沒怎麼數落他,隻說兄弟你這事兒做得不地道啊。就因為宗恪在老板麵前維護了他的顏麵,孫連喜對宗恪感激不盡,往後也再不敢做這種事了。

阮沅知道後,心裏多少有點看不起這人:廚房裏每日用的幹貨還能有多少啊?這人怎麼連這點東西都想貪呢?而且要是他心再黑一點,幹脆把事兒栽贓給宗恪,那不是連累得宗恪也要受冤枉?

宗恪卻說不會。

“我會看的。”他很肯定地說,“孫連喜那個人,一看就知道膽子小,小偷小摸還行,鬧大了他不敢。”

天漸漸涼快了,宗恪每天的工作也正常順暢起來,阮沅偶爾下了早班,就來飯館找宗恪。那天她過來的時間還早,沒什麼客人,一進館子,卻看見宗恪和孫連喜坐在門口一張桌前,倆人在聊天。

一見她來,孫連喜趕緊打招呼:“嫂子來了!”說完又忙著找一次性的杯子,給阮沅倒上茶水。飯館裏沒好茶葉,幾塊錢的大葉茶,衝出的水紅彤彤的,阮沅不在乎,每次來就喝這個。

阮沅道了謝,也不客氣,拉了張凳子坐下來,好奇問:“哥倆說什麼呢?”

“在說他老婆的事兒。”宗恪說,“他正犯愁呢。”

原來孫連喜最近琢磨著,要不要把老婆孩子從農村帶過來,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

“孩子多大了?”阮沅問。

“初中剛畢業。”孫連喜說。

“愛念書不?”

孫連喜苦笑:“愛念什麼書啊?一敞開課本,哈喇子都淌下來了。”

宗恪和阮沅都笑起來。

“既然不愛念書,那就幹脆出來打工唄。”阮沅說,“老婆孩子都過來,一家也好團圓。”

孫連喜卻說,自己的婆娘沒出來過,農村總歸是有吃有喝,要是進城來找不到事做怎麼辦?城裏消費又高,老婆孩子兩張嘴,不知道得花多少錢。

“那你婆娘她懶麼?”宗恪問。

孫連喜搖搖頭:“不懶,幹農活可勤快了!”

“那她笨麼?”

“也不笨,手藝活做得好著呢。”

宗恪咳了一聲,放下手裏的茶杯:“又不懶,又不笨,怎麼會找不到事做?和你說吧,昨天我下樓的時候,正巧對門請的保潔員也從屋裏出來,要我幫忙,幫她寫個條給主人,我一問,原來人家不認識字。你看,連不認識字的都活得好好的,她在那屋子裏做保潔,一個禮拜三次,因為做得特別好,一個月能拿七百,而且還不止這一家——你那婆娘又不懶又不笨,還讀了初中,往後進城來,能不比這樣的強麼?再說,你們比城市貧民強多了,怎麼說還有個退路呢,老家還有房子呢,什麼時候累了不願幹了,就再回去唄!”

他這麼說,孫連喜大大的心動了。

宗恪就說:“兩口子,還是在一塊兒好,彼此有事還有個說話的,你遇著麻煩能找她商量,她遇著麻煩能找你商量,現在隔著這麼老遠,你犯愁也沒人說,她犯愁也沒人說,時間長了,感情能好麼?”

孫連喜歎道:“那是肯定的,大哥,我這不是擔心她進城來適應不了麼?”

“那你問問她,看她樂意不樂意。”宗恪說,“人要是樂意了,什麼都好辦。環境是死的人是活的。兩口子在一起,還能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

阮沅在旁邊笑,這倒是宗恪一貫的思維方式。

孫連喜被他說得腦子轉了彎,又讚他們兩個都這麼聰明,看事情總是這麼透。

“那你以前,也和我嫂子分開的?”他又問宗恪。

宗恪點點頭:“以前我呆那地方,不讓她留著——多不人道啊!哪有不讓和自己媳婦見麵的?”

孫連喜一聽,連忙點頭:“那是太不象話了!大哥,你呆的那什麼地方啊還有這臭規矩?”

宗恪一臉曾經滄海的模樣:“別提了,提起來頭疼!從早幹到晚沒個休息,到哪兒偷懶都有人盯著,做點兒錯事吧,馬上有人寫好長好長一大篇來通報批評,而且大熱天連空調都不給吹……”

孫連喜吃驚不小:“大哥!你這去的是什麼地方啊!這哪是人呆的地方!”

宗恪擺擺手:“唉,這些其實我都能忍,可是你說,他們不許我見我媳婦,這算什麼道理?這我可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