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好像是因為宗恒的到來,仿佛有個蓋子被打開,接二連三有人來找宗恪,這個小小的出租屋,幾乎成了某種意義上的中轉站。
好在,那些家夥們都知曉分寸,不到萬不得已,不敢過分打攪他們的生活,阮沅明白,想要像切白菜一樣幹脆利落的切掉那個世界的一切,是絕無可能的事,皇帝既然在此處,大小官員們自然得把此處當做軸心。而且單就個人來說,阮沅也不是不高興見到這些曾經的熟人。有時候,趙王無法親自過來,就會讓連翼等人送奏報過來,每次他們來,阮沅都像歡迎貴客一樣歡迎他們,而且也熱情招待。宗恪還為此數落她,說他們是來“覲見”的,不是來當蝗蟲的,像這樣子,每次一有人“覲見”,就覲見掉一大桌子菜,這太劃不來了!
這種時候,阮沅就又氣又笑,怪他太小氣了,“難道人家很喜歡你的廚藝,把你做的菜都吃光,這不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麼?”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宗恪憤憤不平,“他們又不給錢!幸虧來的少,要是一個月來三個覲見的,咱倆得窮死了!”
那天阮沅下班後,去菜場買了鮮肉和生蔬,今天宗恪休息,難得倆人都在家,像模像樣一塊兒吃晚飯,想到這兒,阮沅就高興。
到了樓下,她看見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英菲尼迪。遠遠看著,阮沅就覺得這車眼熟,走近車尾看看牌號,她想起來了,是宗恪的車。
奇怪,他的車怎麼會停在這兒?阮沅弄不懂,宗恪現在用不著車,他們倆的收入也養不起車,所以這輛理論上“歸大延國庫所有”的英菲尼迪,應該是停在藍灣雅苑那邊的。
難道是誰開車過來了?
走到車旁,阮沅看見副駕駛座坐著一個人,她心生好奇,湊過去瞧了瞧,這一眼,把她嚇了一跳!
車裏的人聽見外頭動靜,也扭過臉來,他見阮沅伸長脖子瞧著自己,忙伸手按下司機座的車窗:“……有事麼?”
對方把臉轉過來,開口說話,阮沅這才發覺自己認錯了人。
“不不,沒什麼,我認錯人了,抱歉……”她低聲道歉著,一麵趕緊轉過身往樓上走。
一麵走,阮沅一麵心裏嘀咕:剛才那人,怎麼那麼像泉子?
在樓梯上,阮沅又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才發覺自己是真的弄錯了:車裏的人,隻是側麵臉孔有幾分像泉子,而且那人比泉子年輕好幾歲,看裝束打扮,應該是個普通大學生,並且說話嗓音也是正常的男性,不是泉子那種尖細不自然的聲音。
阮沅搖搖頭,她的腦子有點混亂,一個長相類似泉子的大學生,為什麼會坐在宗恪的車裏?
她揣著這些胡思亂想到了家,用鑰匙打開門。
低頭一看,阮沅發現玄關上,放著一雙沒見過的男式短靴——家裏來客人了?
阮沅放下手裏購物袋,探頭往客廳一瞧,宗恪在家,他對麵沙發上坐著的男人,聽見了門口聲音,站起來轉過身:“阮尚儀?”
阮沅一見,笑起來:“井統領,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對方則一本正經地說:“到飯點了,下官是過來蹭飯的。”
來人正是禁軍統領井遙。
阮沅撲哧笑起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剛買了一斤五花呢,待會兒讓你主子給你做東坡肉吧,他的手藝可棒了。”
宗恪坐在沙發裏卻沒動,他哼了一聲:“我做的東坡肉,他敢吃麼?”
井遙忙笑道:“臣不敢。”
“咳,既然來了那就是客。”她笑道,“宗恪你別嚇唬人家。”
今天,井遙仍然換了現代裝束,深酒紅的長褲刀口般挺直,草灰色格子針織開衫柔軟舒適,外頭是淺灰外套,儼然剛從時裝雜誌封麵走下來,旖旎俊美又毫不流俗。雖不知牌子,但阮沅略微算了算,他這一身,再加門口的短靴,一兩萬打不住。
井遙比宗恪小好幾歲,從來都是個愛玩愛俏的主,花錢方麵大方得很,“擱在這邊說,就是一啃老族”。宗恪這話讓阮沅好奇,她問井遙在啃誰,宗恪答說他在啃薑嘯之,錢這東西,向來都是從薑嘯之的手上往井遙那兒流,從來就沒有回流過。“反正薑嘯之樂意貼補。”宗恪悻悻道,“他們從小就這樣,他買一串糖葫蘆,五個山楂果,井遙吃三個,他吃一個。”
“那還有一個呢?”阮沅問。
“還有一個歸我。”宗恪笑起來。
如今,眼看著井遙這一身現代裝扮,讓阮沅不由想起晉王世子作亂那晚,自己見到的他,那時她剛從寢宮出來,正巧遇見井遙騎著馬過來,他見著阮沅,急忙下馬,又問宗恪情況如何,得知酈岷已死、天子無恙,這才鬆了口氣。阮沅看他身上有血,又問他是否受傷。
“沒有。”井遙笑了笑,笑容裏七分驕傲,三分狠毒:“那些鵠邪人,可不是在下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