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宗恪請了假,開車把阮沅送去了厲鼎彥家。
這裏,是阮沅生活了幾十年的城市,四五年沒有回來了,此刻看見市內那些熟悉的建築,她的心裏湧出強烈的“回家了!”的感慨。
可是這感慨,卻無緣無故充滿了傷感……
宗恪把車一直開到厲鼎彥家所在的小區門口,阮沅說就停這兒吧,沒有幾步路了,小區裏麵狹窄,車進去了不好倒出來。
下了車,阮沅拎著事先給舅媽準備好的禮物,要往小區裏走,宗恪在車裏喊住了她。
“……下午,我來接你?”他問。
阮沅想了想:“也行,我可說不準幾點回,到時候給你電話吧。”
“嗯。”宗恪答應著,神情卻有幾分猶豫,“阿沅……”
阮沅站住,好奇看他。
他從車裏探出頭來:“舅媽那兒,不管有什麼事,先和我商量商量,好麼?”
阮沅撲哧笑起來。
“能有什麼事兒啊。”她嗔怪道,“你盡瞎操心。”
雖然嘴裏這樣怪著他,阮沅心裏卻浸過一陣柔軟:她就是喜歡宗恪這一點,對她,比任何人都更溫柔。
宗恪也笑:“好吧,算我瞎操心——記得打電話啊!”
“知道啦。”
阮沅像唱歌似的答應著,慢慢朝著小區大門走去。
凝視著妻子的背影,一直到她進去小區,轉彎,再看不見,宗恪才縮回到車裏。
又默默注視了一會兒小區大門,宗恪努力平複了複雜的心緒,這才發動了引擎。
一路上,和幾個熟人打了招呼,老鄰居們看見阮沅回來,而且身懷有孕,都是又驚訝又高興,大媽大嬸們放下自己的菜籃不管,一個個拉著她問長問短,又有人說在小區門口就看見她了,也看見姑爺了,姑爺看著真不錯,還開車把阮沅送到小區門口,可是為什麼不幹脆上樓來看看丈母娘呢?
阮沅聽了這些嘮叨,心裏暗笑,都還沒到舅媽家呢,就先在樓下把“新娘回門”這一幕演習了一遍——雖然這“回門”來得太遲了。
上樓來,敲門,阮沅立即聽見屋裏傳來任萍的聲音:“來了來了!阿沅?是你麼?”
“是我呀!”阮沅聲音清脆地說,心裏一陣激動!兒時放學回家的那種安心感覺,再次冒了出來。
但是,她又在門外又等了好一會兒,舅媽都沒開門。
“舅媽?”阮沅疑惑,又問了一句。
“等一會兒啊,我這腿太費勁……”
門總算開了,阮沅一看,舅媽任萍站在門裏,再仔細一看,她的右腿上打著石膏。
“舅媽!你的腿怎麼了?”阮沅大驚失色,趕緊放下手裏的包,進到屋來。
“咳,沒啥,不當心摔斷了腳踝。”任萍說著,抹了抹淚,“阿沅,你怎麼才回來……”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卡住了!
顯然,任萍發覺了外甥身形的變化,她吃驚不已!
“阿沅,你這是……”
阮沅羞澀地笑了笑:“舅媽,其實……我結婚好些年了。”
任萍一聽,又驚又喜!
“快快,進來說!”
阮沅關上門,又把帶來的禮物放在茶幾上,任萍一見,又感慨道:“回家來,還帶什麼禮物?阿沅,你能回來看看,舅媽就心滿意足了。”
阮沅扶著一瘸一拐的舅媽到客廳,任萍不肯認真扶她,又說她身子重別來扶自己,小心被自己帶著跌倒。阮沅忍笑,她們倆一個腿瘸一個懷孕,還真是典型的“老弱病殘孕”。
“是怎麼摔的?”倆人坐下來,阮沅又問。
“咳,別提了,那兩天慌慌張張收拾要出門,結果臨走前一天,就在廚房摔了一跤。”任萍指了指廚房門口,“你舅舅把我送去醫院拍片子,說是骨頭斷了。這下沒轍,我走不成了,隻好在家歇著。幸好我沒出門,不然今天阿沅你就得撲個空了。”
阮沅聽她這麼說,好奇問:“舅媽,你們要去哪兒啊?”
“回東北。”任萍說到這兒,神色略一遲疑,到最後她歎了口氣,“沒想到老了老了,事兒卻沒完沒了,這也是為你表姐……”
她的話沒說完,阮沅聽得出來,事情非常複雜,不知是有秘密,還是太複雜不知該怎麼說,任萍看樣子是不打算說給她聽。
想起厲婷婷,阮沅心頭不禁來了氣。
“舅媽,你都把腳摔壞了,我表姐還不肯回來看你?”
“哦,她回了的,昨天剛來了一趟呢,叫那個薑嘯之給我扛米扛油,又叫那幫人去繳水電費做家務,她自己在廚房忙了一天,做了一冰箱的菜。”任萍說著苦笑,“鄰居看著都說,你閨女如今成大領導了?怎麼呼啦啦帶了這麼多人回來?”
阮沅撲哧笑起來。
“唉,我是拿她沒轍了。”任萍搖搖頭,“有時候看不過眼了,想說她兩句,叫她別對人家那麼橫,誰知她說什麼?‘媽,你別管,他們領了俸祿的。’你瞧瞧,她這叫人家怎麼想,領了俸祿那是當官,又不是給你當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