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八章(1 / 2)

“你能不能不走?”那晚,程菱薇小聲說,“我現在一個人了,二叔他也不在了……”

秦子澗沉默片刻,才道:“我會留在你身邊,一直到你的身體恢複。”

程菱薇開始低聲的啜泣。

“我要不是病得這麼慘,你才不會搭理我的,是吧?”她抽抽搭搭的說,“我非得這樣半死不活了,你才不得不照看我。”

思忖了很久很久,秦子澗才斟酌著開口:“其實,我並不是個好的對象,菱薇,別在我這一棵樹上吊死。”

“那是我的事兒,你管不著。”程菱薇還是這句話。

秦子澗無奈了,他沉默許久,才又道:“好吧,那你對我又了解多少呢?”

“……”

“除了你叔叔告訴你的那點兒事情,那都是眾所周知的,而且大部分都是……都是炒作,當年我在華胤的盛名,什麼才子之類的,其實隻是說起來好聽的虛名而已。”

“胡說!你以為我叔叔是傻子麼?!他能被虛名給哄騙了?!”

秦子澗在心裏發出苦笑,他繼續說:“紈絝的生活都是漂亮奪目的,可那是靠祖上蔭蔽和大把的錢財堆出來的,菱薇,如果那些不是虛名,如今我怎麼會落到如此狼狽的地步?”

他這番話說過之後,臥室裏,良久沒有回音。

這下她該被我給說服了吧?秦子澗想。

接下來的兩三天裏,程菱薇漸漸恢複了常態,但是人卻變得有些沉悶,她看不見了,腿又完全麻木了,不能行動,一切生活小事都得依靠秦子澗,所以連說話的願望都沒有了。

但是提起去白氏山莊的事情,程菱薇依然堅決反對,她不肯回白氏山莊,更不肯聽從元晟的安排。

“我是什麼想法,早就和你說過了。”她心平氣和地說,“我說過的話,不會更改的。”

那夜,秦子澗無聲歎了口氣,他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目光停在黑暗的虛空。

她為什麼偏偏要喜歡自己呢?這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自己……

“秦子澗,你還愛縈玉麼?”他聽見程菱薇的聲音。

秦子澗沒出聲。

“就算她和別人生了孩子,你也愛她?”

“她是被迫的。”

“還把懷孕的琬妃折磨得流產,差點丟了性命。”程菱薇繼續說,“聽說,堇妃更慘……”

“夠了!”秦子澗厲聲打斷她,“你在我麵前詆毀縈玉,我會更加厭惡你!”

“我不是要詆毀她、離間你們倆。”程菱薇慢條斯理地說,“我隻是想問問你,知道這些,你還愛她麼?”

秦子澗答不出來。

關於縈玉在宮裏的事情,他不是一點都不知道,皇後在宮裏跋扈專橫,甚至到了草菅人命的程度,總是會有些風聲傳出來,再說,那段時間被囚禁在宮裏,他也親眼看見了縈玉是如何對待其他宮人的。

但秦子澗沒有認真把那些放在心上,或者說,他心裏塞滿了仇恨,別的東西都已經塞不進去了,就算縈玉做出了令人發指的事情,他也可以認為:縈玉是在巨大的屈辱之下,做出失控的事情。

但是現在,這些事情被程菱薇再度翻出來,秦子澗竟想不出該怎麼替縈玉辯護。

“她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他低聲說,“縈玉她出嫁前,是很好的。”

程菱薇沒出聲。

“她以前在宮裏,隻是脾氣刁蠻了一點,後來是宗恪……”

他也說不下去了。

良久,他才聽見程菱薇慢慢說:“總之,無論她做了何等可怕的事情,你還是愛她,是吧?”

“……”

“那你也該明白,為什麼你說的那些,對我沒有用了。”

黑暗中,再沒人說話了,窗外不斷閃爍彩色燈光,是附近一家商廈樓頂的探照燈,恍惚間,就如煙花絢爛漫天。這讓秦子澗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是元宵節的夜晚,所有正式的儀式結束以後,他和縈玉躲開眾人的眼睛,悄悄藏在近水的清涼殿前,他們身邊還有縈玉偷來的一瓶酒。殿外是一棵老梅,開滿了紅色白色的花。清涼殿在太液池邊,三麵環水,本來是夏天避暑的地方,此時自然沒人到這涼颼颼的地方來。

縈玉性情豪爽,又善酒,但一小瓶喝下去也足以半醉,酒酣之時,她用嬌媚的眼睛望著秦子澗,充滿無限情意。她的身後,金色火焰映照著深黑色的天空。

縈玉那大大的黑色眼睛,同火焰重疊的那一瞬間,那種徒勞的美,讓秦子澗想起,在夕陽餘暉裏飛舞的妖豔而絢爛的夜光蟲。

徒勞的美麗……

現在,再度回想起當初的縈玉,秦子澗不禁感到深深的悲哀:他和她曾經擁有過最好的時光,然而最終,卻挽回不了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