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瑒回到家裏,一進門就把任萍嚇了一跳,這才七八天不見,孩子渾身上下曬得又紅又黑,像隻油爆大蝦。
任萍說這怎麼辦?白嫩嫩的出門,黑黢黢的回來,這讓他爹瞧見了,不得發火麼?
厲婷婷苦笑說,隻好在家攢一段時間再回宮,希望回宮之前,宗瑒能盡量把膚色恢複過來。
不光膚色發生改變,從海邊回來後,孩子明顯變頑皮了,每天都要出去玩,不是去騎自行車,就是和小區的孩子們踢球,要麼就是跟著對麵的熊晨學打籃球。
就算是在家裏,宗瑒也經常鬧騰不休,在屋子裏竄來竄去,跟著電視機又唱又跳,頑皮得一刻都不願意坐下來。
厲婷婷被他吵得暈了頭,勒令宗瑒老實一點,厲鼎彥卻說,孩子之前老實了那麼些年,坐在輪椅裏動都不能動一下,現在總算能蹦能跳了,當然會使勁兒鬧,這沒什麼不對。
厲婷婷心中暗想,也不知宗恪見到兒子,接受不接受得了:走的時候,還是個麵孔雪白,纖細柔弱,斯文有禮的孩子;等回宮再一看,身上曬得黝黑,皮得像隻猴子,恨不得要拿著大頂走路……
宗恪不會崩潰吧?
隻可惜,那些她已經管不了了。
宗瑒很快和小區裏的孩子結下了友誼,每天放學以後,都有一群小孩在窗戶下麵喊他,叫他一塊兒出去玩。這是宗瑒早就盼望的事,他沒有學可上,玩伴也少,隻有傍晚這段時間才能混在孩子堆裏。
起初,厲婷婷還擔心會有孩子欺負他,畢竟,宗瑒說不出他在哪兒上學,也沒有在這個社會生活的足夠經驗。但是事實證明,沒有孩子欺負他,因為宗瑒總能想出好玩的主意,那些孩子很快就把他當成頭兒,宗瑒的性格大方,不會為了私利去欺負別人,而且處事公正,思維比普通孩子更清楚,他的這些特點,讓同伴們都很佩服。
而且他甚至還很會說謊,別的孩子問他為什麼不上學,宗瑒竟然說他因為生病休學一年,等到年後才開學繼續上課。
“那你現在好了,就留在這兒上學麼?”有孩子問他,“進我們學校麼?”
宗瑒搖頭:“回我爸那兒。”
“啊?你爸媽沒住一塊兒?”
“他們離婚了。”宗瑒簡潔地回答,“這事兒我管不了,也不想問。”
然後,就再沒人打聽宗瑒的私事了。
但是,他隻和熊晨一個人說,他不會回什麼學校的,之前他沒進過學校,往後,也不會進的。
“那你的功課怎麼辦?”熊晨抱著籃球,很驚訝。
“我爸請了幾個老師,在家專門教我。”宗瑒說,“其實比上學還要累,沒有寒暑假。”
熊晨思索了一番,說,那麼宗瑒的爸爸一定是個不走尋常路的人。
這話,宗瑒拿回家和厲婷婷說,他邊說邊哈哈大笑,他說他頭一回聽見有人這麼評價自己的父皇。
厲婷婷不知道宗瑒這都是跟哪兒學來的,也沒人教他說這些謊話,他卻自編自演說得很順溜,而且一點破綻都沒漏,人家問他,父親在哪兒,做什麼工作,他就把宗恪呆的那家外貿公司給搬出來,他甚至都記得宗恪當時的職務,以及公司的經營範圍。這不是厲婷婷告訴他的,全都是宗瑒自己上網查的,厲婷婷隻告訴過他,宗恪在華揚做過副總,僅此而已。
“你到底是怎麼想出這些話的?!”厲婷婷太吃驚了。
“這也不算什麼難事啊。”宗瑒皺著眉頭看著厲婷婷,“又何必吞吞吐吐,叫人追問不休呢?塞給他們一個普通的回答,他們自然就消停了。他們消停,我也消停。”
兒子這麼說,厲婷婷隻有歎氣的份。
“那,你舍得離開他們麼?”她又問,“回了宮,就見不著熊晨他們了,也打不成籃球了。”
母親這麼一說,宗瑒的臉上,顯出淡淡的惆悵來。
“沒辦法的事。我總不能一直留在這兒。”他說,“畢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在這兒短暫幾年還行,等到長大了,會找不到位置的,那樣我會很痛苦。這不是僅僅用喜歡不喜歡就能解決的。”
孩子平靜的語氣,給厲婷婷留下了深刻印象,這麼深刻的話,簡直不像是一個孩子說出來的。
從海邊回來,一行人就開始做回宮的準備。薑嘯之他們暫時回了華胤,向宗恪稟報太子近況,宗恪同意厲婷婷母子再在那邊停留一個月。
薑嘯之還告訴宗恪,太子要帶回宮一條狗,一輛自行車,以及幾套喜歡的漫畫書。
宗恪皺起眉頭:“狗?哪裏來的狗?”
“皇後給買的,一條拉布拉多的小狗崽。”薑嘯之說,“太子非常喜歡,日夜不離它。”
宗恪的神情有些微妙變化。
薑嘯之看他這樣,怕他疑心厲婷婷,又趕緊道:“太子在那邊起初沒有夥伴,每天都很孤獨,有了小狗在身邊,精神狀態也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