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外蘭覺得諾密納言之有理,於是就趁客人解勸,借坡下驢,對門外道:“停下,架進來。”
仆人一一傳話,不一會兒,塔昂開列被打得一瘸一拐地走進來,低頭站在地當中,咬牙忍痛,俯首待命。
尼堪外蘭瞥了塔昂開列一眼,眯著小眼睛,說:“客人為你說情,免你三十大棍。還不趕快謝謝諾密納城主!”
塔昂開列撅著屁股、弓著腰,艱難地打了個千,道:“多謝城主寬容。”諾密納連連擺手道:“莫謝!莫謝!這都是你們城主獎懲嚴明。不這樣,大明朝的總兵怎麼能誇口讓你們城主當建州左衛的首領呀!”
尼堪外蘭聽了諾密納借題發揮的奉承話,心裏爽快了許多。他嘿嘿一樂,道:“斟酒!斟酒!”
一個漢人女仆端著菜進來,見賓主酒興正濃,就笑著對尼堪外蘭說:“城主,聽說城裏有個唱小曲兒的女藝人,唱得十分動聽,您何不把她找來,助助酒興?”
尼堪外蘭連忙打著手勢:“你快去把她找來!”
酒過三巡,女仆帶著身著素色服裝,頭挽發髻,二十四五歲,手握八角鼓的女藝人進來。尼堪外蘭上下打量了一下,隻見她身材勻稱,舉止大方,豐滿而白淨的麵容,像雪中的臘梅,頗為動人。
此人,正是梨花。五年前,她去找努爾哈赤,被覺昌安巧言哄走之後,她就改名萬梨花,流落在遼東邊牆裏外,靠賣唱為生。她走街串巷,趕廟上市,四海為家,積攢了幾個錢,想資助努爾哈赤的事業。幾年來,她惦記著努爾哈赤,夜裏夢見努爾哈赤。因為她不想再去打攪他,給他帶去痛苦、麻煩、危險。她也不想總是高興而去,敗興而歸。近日,她聽說努爾哈赤的父、祖被害,與尼堪外蘭結下冤仇,決心起兵,誓與尼堪外蘭決一雌雄,她就暗地裏注視著努爾哈赤的行動,打聽心上人的消息。圖倫之戰,她聽說尼堪外蘭潛逃,就心急火燎地四處打聽,搜尋著尼堪外蘭的蹤跡。昨天她在撫順馬市,巧遇二爺範江鵠,打聽到尼堪外蘭的下落,就當日由二爺陪著,來到了甲版。
此刻,她站在尼堪外蘭的屋裏,目睹尼堪外蘭的五短身材,倭瓜似的胖臉,胡椒粒似的耗子眼,覺得一陣惡心。正是眼前這個惡魔唆使爪牙闖入馬市,對她威逼脅迫,企圖搶人;就是他,耍陰謀,設圈套,謀害她敬佩的人。
“小娘子,唱一段吧,城主有的是錢!”諾密納不懷好意地笑著說。
梨花瞥了諾密納一眼,理了理額前的發簾,敲起八角鼓,分別用漢語和女真語唱了兩段小曲。
尼堪外蘭眉開眼笑地咧著嘴齜著大黃牙,給梨花一串銅錢:“小娘子,今晚就留在我家裏吧?”
梨花經過了那麼多事情,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了。梨花看著眼前這副醜惡的嘴臉,堅毅地告訴他們向來賣藝不賣身,重義不重命。然後就把接過的銅錢往桌上一摔,轉身就要走。兩個人隻能看著梨花遠去的背影一點辦法都沒有。
梨花回到破廟,放下八角鼓,找到二爺,希望能讓他幫個忙,去一趟煙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