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怡是在她流產後的第三天出院的。其間她爸媽一起來過一次,她爸恨鐵不成鋼地差點想一巴掌抽過來,被她媽媽及時攔住了。我在旁邊嚇得渾身發抖,他爸爸看起來就是十分有威嚴的高級幹部形象。楊靜怡倒是十分鎮定,她讓她爸媽不要去找張柏,因為孩子已經沒了,她和張柏也徹底結束了,已經不需要再有然後了。
後來她爸爸就不來了,媽媽留下來徹夜陪著她。我出去打了個水回來,走到門口時聽到她們母女在一起抱頭痛哭。
好在楊靜怡還有愛她的爸爸,和願意抱著她痛哭的媽媽。我禁不住去想如果今天坐在病床上的那個人是我,又有哪個親人願意和我大哭一場呢?
流產風波漸漸平息,慢慢的沒了下文。楊靜怡出院後被司機接回家休養,流產和生孩子一樣也是要坐月子的,否則落下毛病了以後影響一輩子。
我一人留守在朝陽區這個空蕩蕩的公寓裏,心裏依然七上八下,因為我已經兩天聯係不上顧曦了。給他打電話是關機,發短信也沒有回信,郵件就更沒有回音了。而最重要的是,我沒有他的住址,也沒法摸到他家去一探究竟。
我一個人,身邊又沒有楊靜怡,於是心裏越想越害怕。怕他那天一個人回家會不會半路出什麼事了,越想越不敢想,連覺都睡不著。
終於在之後的周六半夜兩點多,顧曦來電話了。聽到他疲憊沙啞的聲音時我的眼淚唰的就出來了,“顧曦,你這幾天跑那兒去了啊,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我在你樓下,讓我上來好嗎?”
我趕忙爬起來抓起門卡和鑰匙跑出樓把顧曦帶了上來。或許是外麵下大雨的緣故,看見他時我嚇了一大跳,差點沒認出來。他渾身都濕透了,平常一根根抖擻立著的頭發此時全部塌下來糊在腦袋上,襯衫一半掖在褲子裏,一半露了出來,活像剛從監獄裏逃出來的煩人,狼狽又憔悴。
我叫他去衛生間把濕衣服都脫了下來,又在屋裏翻箱倒櫃找出一身我當時買大了的運動服讓他湊合穿上,最後才看著他收拾停當坐到沙發上。
“你怎麼淋成這樣,沒開車過來嗎?”
“沒有,車壞在半路了,我從王府井那邊走著過來的。”
“王府井?”我掰著手指算了算,“那離我們這兒坐地鐵要好幾站呢啊?你就這麼走過來了?”
“這麼晚,沒地鐵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我心裏急的不行,可看到顧曦難開口的樣子,又不好意思催他快說。
他轉過頭,雙手握過我的手,眼皮下垂的幾乎看不到他的眼珠,“瑤瑤,我跟你說個事,你別著急。”
“又出什麼事了?”
“我爸被抓了。”
雖然說著不急,但聽到顧曦如此平靜地說出這麼一句讓人不能不急的話,我還是忍不住提高了嗓門,“怎麼會這麼突然?叔叔怎麼了?”
“楊靜怡出事後的第二天,公安局就來人把我爸帶走了,很突然。我本來想告訴你,後來又怕你擔心,就沒聯係你。我和我媽想方設法找各種人打探,說原因是有那麼幾個,非法融資,代收業主契稅,還有一堆我聽不懂的,”顧曦皺褶眉頭回想,“總之,是進去了。”
我聽得有些迷茫,“非法融資是什麼啊?”
“我一學計算機的哪懂這些啊,所以這兩天一直各處跑,但沒什麼效果。”
顧曦說完這些話,輪到我不知所措了。照理說,我是應該安慰他幾句,可任何安慰的話在這種時候都會顯得很無力。可比安慰更多的我卻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在公安局不認識人,由於高中畢業就出國的緣故,在國內朋友也少的可憐。
“要不,我去找楊靜怡她爸幫忙打聽打聽?我雖然不知道他爸具體是幹嘛的,但肯定是什麼局長以上的級別,認識的人一定不少。”
“算了吧,北京的局長多了,要看是哪個局的局長了。再說了,楊靜怡最近因為自己那事已經夠要命的了,她爸未必肯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