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了曹寅自然就輪到了這張長庚和韓世琦這連個貪官。這天張長庚和韓世琦正在屋裏密謀如何才能躲過這一劫,四阿哥胤禛便到了。四阿哥明褒暗貶,張韓二人一直想著盡快送走這個瘟神,捐贈一事自然好說,沒等四阿哥開口,就親自不上了虧空的賑災物資。隨後又將被栽贓的博爾多放了出來。
後來,在李衛的協助下,徐春生終於偵破了這個案子,原來是地痞黑三和總督府下人胡成兩人勾結,利用宋美紅勾引博爾多,並殺死宋美紅陷害博爾多。那麼胡成陷害博爾多的用意何在?其背後指使人又是誰呢?明眼人自然一猜便中。不過,盡管徐春生對張長庚的種種做法不滿,但因沒有發現張長庚什麼劣跡,估計這事也許是胡成瞞著張長庚為了圖財害命或爭風吃醋幹的。徐春生隻好先將黑三關押起來,再去總督府捉拿胡成,不想胡成膽小,竟自畏罪自殺了。
張長庚做賊心虛,主動把江蘇與江西兩地賑災物資裝上船等候胤禛運走。胤禛按照戴錦的謀劃主動與張長庚、韓世琦等人告別,當著眾人的麵上大船順江東去,由大運河北上。
張長庚看著胤禛一行人隨船離去,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胤禛等人押運的船隊剛到鎮江,戴錦和李衛就在江邊等候多時了。他們按約定地點把船停靠岸邊,胤禛派金昆、常賚等人押運貨物北上,從大運河轉入河南災區,自己則帶著喜子、博爾多、李衛等人改乘遊船南下,先遊蘇州再由太湖去杭州,隻留戴錦一人悄悄回南京配合沈廷正等人查尋張長庚販運禁運之物的事。
這天下午,胤禛午睡醒來,信步走下樓到西湖邊走一走。
走不多遠,聽身邊柳蔭裏傳來一聲沙啞的吆喝:“算命看相占卜打卦嘍!不準不收錢,看風水問吉凶算命運卜前程,非上等卦相不收費,問天之陰晴雨雪不要錢,推地之山川流度不收費,一切凶卦全免!”
胤禛覺得這個算卦先生有點古怪,這也不要,那也不收費,那什麼卦相才要錢呢?不免回頭觀望一眼,正好和那算命先生四目相對,那先生便道:“官人這麼一回頭,你我就是有緣人,俗話說得好:浪子回頭金不換。佛門更有‘立地成佛,回頭是岸’之說法。官人這隨隨便便一回頭,在讖語中包含的玄機可多了,依在下看來官人不久人生將發生轉機,從此之後擺在官人麵前的將是另一番鴻圖大業。”
胤禛本來就閑著無事,一聽他這麼說,也不管真真假假,便走上前和他侃上幾句。“先生剛才所言凶卦不收費,上等卦相才收費,如此說來我這‘另一番鴻圖大業’當屬於上等卦相了?請問先生,這上等卦相應該收幾個錢?”
算命先生拉下臉來冷冷說道:“如果官人如此斤斤計較那身外之物,那就請便吧,在這西湖岸邊誰不知道我曾靜是有名的賽半仙,圈裏人稱蒲潭先生或蒲潭居士,我為濟世救民拯救天下蒼生在此布道,為他人詮解玄理,指點迷津。”
胤禛莞爾一笑:“蒲潭居士自稱在此濟世救民,拯救天下蒼生,這話有點自吹自擂吧?如今正值大清盛世,皇上英明,君臣協力,天下太平,國泰民安。遠的不說,就說這西子湖畔,亭台歌榭,風景如畫,遊人如織,賞景悅心,歌舞升平,處處透露著太平盛世的欣欣景象,敢問先生拯救何處蒼生?”
曾靜隻冷冷一笑:“官人從北方來,當知黃水決堤,兩岸之慘景吧,用‘千裏無雞鳴,白骨露於野’形容是不過分的。”
不等曾靜說下去,胤禛反駁道:“黃河之災自古皆有,曆朝曆代都進行大規模根治,均未徹底見成效,黃水泛濫已成為不治天災。盡管如此,當今聖上登基以來,並未停止對黃河的治理,每當汛期到來之際,朝廷提前疏通河道,遷移百姓,力所能及地減少澇災。這些也就不提了,僅就今年的澇後處理,朝廷也是費盡心思。派出多位皇子四處募捐調糧,賑濟受災百姓。僅四阿哥一人坐鎮南京,先後運出兩批賑災糧餉,以解災民燃眉之急。如此為國為民著想,心係天下蒼生的明君英主古今少有,就是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也不過如此。”
曾靜哈哈大笑:“先生此言差矣,當今皇上能否與唐宗宋祖媲美有待後人評說,我以為,如今的太平盛世不過是粉飾太平,一派繁榮的背後卻是吏製腐敗,科舉糜頓,國庫空虛,財政虧空,皇上剛愎自用,官僚魚肉百姓,諸皇子各懷心態,伺機爭奪儲位。”
胤禛心中暗暗吃驚,江湖之上的一個小小打卦擺攤的術數之士都如此看待朝廷,這樣的話語傳揚出去於大清江山不利。胤禛仔細打量一下這位算命先生,他忽然心中一動,這“曾靜”二字不熟,但“賽半仙”的稱號不就是自己在任副主考那年,於京城西市街頭見到的那位算命先生嗎?他曾給好多舉子看過相,算過卦,自稱十分靈驗。無怪乎此人如此了解朝政,他在京城混跡多年,何時又跑到這杭州繁華鬧市裏營謀?這曾靜果真是普通走江湖測字算命之人,還是另有圖謀的反清人士?江浙之地自大清人主中原以來屢屢出現反清叛亂,杭州也就成了反清人士活動出沒的場所。盡管朝廷多次派人明察暗訪,但一直收效甚微,此人口稱在此布道揚法,他布的什麼道,宣的什麼法?胤禛細打量一下曾靜,年紀也就四十多歲,白淨麵皮,下頦有幾縷稀疏的胡須。淡淡的眉毛下有一雙幽深的雙眼,高顴骨,露孔鼻,看裝束又像讀書人,又像賣藝人。
胤禛靈機一動,故意說道:“先生,不瞞你說,先祖曾是揚州忠烈公史可法手下名將呢。與忠烈公一道血灑揚州城頭。可如今我等英烈義士的後人都早以忘卻祖宗遺訓,俯首做起大清的順臣良民了。如今天下已定,人心思定,三藩之亂尚且不能動了大清的根基,其他小股義民聚眾滋事不過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曾靜連連搖頭:“先生此言欠佳,以我多年夜觀星相推測,最近幾年之內將會出現五星聯珠、日月合璧的百年不遇奇觀,這將預示新君下凡,好世道就要來臨。而在新君降生之際,天下必然大亂,有識之士正好可以利用大亂之際揭竿而起,打起……”曾靜見左右無人,才小聲說道:“打起反清複明、驅逐滿韃的旗子,此旗一舉那些暗中活動的反清義士必然雲集響應,鹿死誰手還難說呢!”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人急匆匆跑過來,瞥一眼胤禛,然後就給曾靜收拾卦攤,邊收拾邊說道:“師父,嚴先生回來了,讓你回去呢!”
曾靜馬上麵露喜色地問道:“是鴻逵嗎?”
“是,他把呂義士的《時文評選》也給你帶來了呢!”
“太好了,張熙,快幫師父把東西收拾幹淨,我先行一步。”曾靜又向胤禛拱手說道:“這位官人,曾某失陪了,新來了一位要好的朋友等著我回去招待呢。”曾靜說完,興致勃勃地轉身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胤禛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有心亮明身份擒住曾靜,又怕自己身單力薄吃虧。轉念一想,這曾靜背後說不定有一個反清複明的秘密組織呢,與其抓他一人打草驚蛇,還不如放長線釣大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