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皇子遇刺通曉聖意 雍正帝賜死塞思黑(3 / 3)

唐阿炳忙應道:“王爺息怒,奴才隻是奉命行事。”

弘曆覺得皇阿瑪做得太過分了,但自己不便說什麼,隻得說道:“先取下刑具,本王有話跟他說。”

唐阿炳見他陰沉著臉,不敢再多嘴,忙轉身出去,取了鑰匙來,將允禟身上三條鐵鏈全部打開。

允禟渾身輕鬆了許多,頭腦也清醒了些許,便拖著肥胖的身體艱難地扶著牆想站起來,弘曆急忙雙手扶住。允禟一雙迷茫的眼睛看著他,嘴裏道:“我餓,給我東西吃。”

弘曆立即命道:“快,去弄些吃的來。”

唐阿炳忙又出去,這時,天才蒙蒙亮,總督衙門的人還沒起床,到哪兒去弄吃的東西,轉悠了半天,才在夥房裏找到半碗紅燒肉和兩個半硬饅頭。忙急匆匆地送到允禟跟前。

允禟一見,抓起一個饅頭就往嘴裏送。一口就咬去了大半個,兩個半饅頭眨眼全下肚了,噎得他不停地翻白眼。弘曆忙又向唐阿炳叫道:“快去弄點開水來。”

唐阿炳隻得又去找開水。允禟端起那半碗紅燒肉,用髒兮兮的手抓起。三口兩口全吃了下去。弘曆看了,淚水如湧泉般流出。

允禟吃了點東西,精神好多了,看了看一身青衣打扮的弘曆,大咧咧地問道:“老四想餓死我,你怎麼給我東西吃?”

弘曆紅著眼,仰臉道:“九叔,我是弘曆,你仔細看看。”

允禟一怔,湊近弘曆臉上仔細看。驚訝地叫道:“真的是弘曆,幾年不見你長成大人了。”話未說完,突然又哈哈大笑道,“弘曆,寶親王,怪不得剛才我聽到有人喊寶親王。老四當上皇上,你這兒子也封了親王。可惜八哥沒那個天子命,連我老九也拐帶著落個階下囚的下場。咱這子孫也跟著倒黴。”

“九叔,孩兒是來看您的。”弘曆打斷他的話。

“我不是你九叔,”允禟冷笑道,“老四給我和八哥改了名字。阿其那,令人嫌厭的狗;塞思黑,迂俗可恨的豬。成者王侯敗者寇嘛。弘曆,你不必學那套假惺惺的嘴臉。塞思黑落到今天,無話可說。”

“九叔,”弘曆竭力表現得真誠,“弘曆不管您和皇阿瑪誰是誰非,今兒個是真心實意來看您的,沒別的意思。”

“是嘛!”允禟搖頭歎息道,“看看也好,說不定過不了正午,就見不到這隻迂俗可恨的豬了。老四的心黑著呢!”

這時,唐阿炳端著一缸子水走進來。弘曆接過來,親自送到允禟手上,道:“九叔,您喝口水。”

允禟毫不客氣地接過,仰起脖子,一氣喝幹。然後把水缸往地上一扔,笑道:“弘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謝謝你賜食的恩德。人,你也看了。快點走吧,耐不住我又要說皇上的不是,讓你聽了難過。”

弘曆隻得道:“九叔,您保重,弘曆去了。”

“爺會保重的。”允禟梗著脖子,淚水卻滾落在浮腫的半邊臉上。

弘曆走出後衙,天色已經大亮,三三兩兩的差役、戈什哈忙著趕去前衙值班。弘曆低著頭,避開早起的人們,回到自己的住房。劉統勳正等得焦急,見他這身打扮,忙迎上前去問道:“唐阿炳帶王爺去哪兒了?”

弘曆陰沉著臉,隻顧將那身青衣脫下,扔在地上。劉統勳見他這個樣子,不敢再問,忙侍候他穿衣服。剛穿好,他卻又脫下外套道:“一宿沒睡,我也乏了。”說完便一頭倒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劉統勳也是一夜沒合眼,這會兒見弘曆睡著,他的困意也上來了,便伏在桌上也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弘曆忽然聽見有人喊道:“王爺,快醒醒。”

他急忙睜開眼睛,隻見唐阿炳正站在床頭,臉上露出緊張、焦急之色。弘曆坐起身,抬頭看看床頭上的自鳴鍾,已是午時,這一覺足足睡了兩個時辰,便問道:“阿炳,出了什麼事?”

這時,劉統勳也被驚醒,驚奇地看著不知何時闖進來的唐阿炳。唐阿炳卻眼瞅著他,欲說還休,劉統勳是極聰明的人,立刻起身退出房外。唐阿炳這才小聲說道:“王爺,您可別聲張,要裝作沒事人一般。”

弘曆見他神秘兮兮的樣子,有些不耐煩地道:“阿炳,你以為本王還是三歲小孩,該怎麼做用得著你去教,快說!”

“那是,那是,奴才說就是,”唐阿炳急忙說道,然後伏在弘曆耳邊輕聲道,“塞思黑死了!”

“死了!”弘曆心裏咯噔一下,“什麼時候,怎麼死的?”

“就是上半晌,京城裏來了位神秘的客人,奴才驗他的印信,卻是皇上親自指派的粘杆處大侍衛。奴才聽他聲音耳熟,卻不認得,猜想他一定用了易容術,那人進了關押塞思黑的房間,也不要奴才陪同。沒多久就出來走了。等奴才進去看時,塞思黑已是七竅流血而死。”

弘曆聽得毛骨悚然,一股冰冷之氣直透心底,呆呆地半晌才說話:“阿炳,帶我去看看。”

唐阿炳慌得一把拉住他的袍袖阻止道:“我的爺,這可使不得。您昨晚去恐怕就被皇上的耳目知道了。這大天白日的豈不更易被人發現。就是現在,奴才的腦袋說掉就掉了。再說,人都死了,您還看什麼。”

弘曆沒再動,是啊,人都死了,自己還去做什麼,這世界親情難道是假的,皇阿瑪君臨天下力挽頹風,刷新吏治,推行新政曾經令自己多麼欽佩、敬仰,但對於政敵,即使是親弟兄也能下得去手,置之死地,這與每日在朝堂訓諭臣子時滿口的仁、義、禮、智、信是多麼的不協調,多麼令人難以接受。這九五之尊也不是那麼神聖,他也和常人一樣有七情六欲,有卑汙的一麵。皇權就是殘酷無情。

“爺,奴才告退。”唐阿炳的講話聲打斷了弘曆的思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存在的現實中,不論皇阿瑪做了什麼,自己都必須維護他的尊嚴,維護愛新覺羅家族的尊嚴,自己將來的命運完全掌握在皇阿瑪的手中,他必須做好每一件差事,方能討得父皇的歡心,為日後登大位增加籌碼。

唐阿炳剛出去,劉統勳便進來了,弘曆不待他開口便吩咐道:“快準備車轎,我們未時動身,取道河南。”

劉統勳一愣,這位爺說話怎麼沒頭沒腦,保定離河南地界最近也得一千裏地,未時動身就是再走上一夜也到不了河南。什麼事使這位爺急著離開保定?但他不好多問,隻得說道:“爺,這剛開春的天還不算長,未時動身到天黑也頂多能到安平。”

弘曆不耐煩地道:“能到哪兒算哪兒吧,哪兒天黑哪兒住。”

“是!”劉統勳答應著,趕緊出去派人通知直隸總督李紱。李紱放下公務急匆匆地趕來,他以為寶親王肯定是昨晚受了驚嚇,才急著離開保定,心想如果得罪寶親王那罪可就大了。因此再三挽留,熱情至極。但弘曆執意要走,李紱不得已,隻得連連告罪。又親自挑了十名懂武功的戈什哈送給弘曆做侍衛,選了四個長得還算周正的丫頭做使喚。諸事齊備,弘曆動身,李紱率直隸衙門大小官員,直送到城外十裏長亭。弘曆從轎中伸出頭來向眾人微微點頭算作最後辭別。李紱卻又緊走幾步道:“奴才聽說王爺要去河南巡視,請王爺督查田文鏡營私負國、貪贓不法之事。”

弘曆微微一笑道:“李製台的話,本王記住就是。田文鏡為官如何,本王已奉王命,必會用心督查,也自會得出結論。”

李紱聽他這句話不偏不倚的話後,心裏很不是滋味,皮笑肉不笑的言道:“那是,那是。”忙又揮揮手道:“王爺,一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