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鄔思道藏遺詔生計 寶親王探叔念親情(1 / 3)

賈士芳沒想到鄔思道冒險前來,趕緊提醒他現在的處境,告訴他該道觀早就被粘杆處暗中搜查過,因此這裏也不是久留之地。鄔思道臉色憂鬱,他將手放到腰上佩戴的那把寶劍的劍柄之上,輕歎一聲,隨口吟出一首詩:“無限傷心夕照中。故國淒涼,剩粉餘紅。金溝禦水日西東,昨歲陳宮,今歲隋宮。往事思量一餉空。飛絮無情,依舊煙籠。長條短葉翠蒙蒙,才過西風,又過東風。”話語之中充滿了悲傷和壯誌未酬的哀怨。賈士芳哂然一笑,自知無能為力。

沒想到鄔思道竟然勃然大怒,說他根本就是商女不知亡國恨。

賈士芳見他戚然動容,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忙解釋道:“小老弟,我是前朝人,祖上受清廷所害,至今大仇未報,我怎麼會忘了亡國之恨呢?隻是這大清王朝正值鼎盛之時,萬民受其物化,不思前朝,你我雖有報國之誌,又能奈其何。小老弟,你處心積慮,在雍正跟前混了這麼多年,又能如何?”

鄔思道被他說得更加心灰意冷,但他不甘心,憤恨地道:“弘時是個廢物,他如果有弘曆一半的才能,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我的大計也不至於落空。”

賈士芳一捋胡須道:“小老弟,過去的事就別想了,還是想想眼前怎麼辦?”

鄔思道咬牙道:“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我現在隻有下下之策,殺雍正。”

賈士芳一怔,一捋雪白的胡子道:“要殺雍正你何必等到這個時候。在雍府時,要殺他何等簡單。”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現在是朝廷通緝要犯。唯一能做的就是殺雍正。”

賈士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殺了雍正,還有弘曆當皇帝,天下還是滿人的天下,隻是改了個年號而已。”

“不,”鄔思道憤然道,“雍正矯詔篡位戮殺手足,逼死親娘,這種喪盡人倫的畜生位列九五之尊,豈不是對天理的褻瀆。”

“鄔先生,你何時變成‘皇子黨’了?”

“假老道,我是有真憑實據的。”

鄔思道說著從貼身衣內取出一隻金匣子,放到兩人麵前,然後把金匣子打開,從匣子裏取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金質禦紙,慢慢地展開。賈士芳仔細一看,大吃一驚,原來那金紙竟是一份皇帝詔書,上麵寫道:“朕十四子胤禵即纘承大統……”

下麵是滿文,賈士芳不認識,鄔思道便解釋給他聽,詔書的正中偏左下角蓋著康熙皇帝的印信。

這分明是康熙皇帝傳位給十四皇子允禵的遺詔,想不到竟會落入鄔思道之手。

賈士芳這才相信世人傳言雍正矯詔篡位果然是事實,不由氣得他銀須乍立,以手擊地罵道:“雍正果然喪盡天理人倫。這樣的畜生豈可再為人君?”

鄔思道見他動了真氣,更進一步挑起他的反清情緒,慨然道:“豈止一個雍正不該做我漢人人君,這江山原本是我朱家的天下,可恨逆賊李自成聚眾叛反,毀我朱氏江山於一旦。叛賊吳三桂不守人臣大義,賣主求榮,引八旗鐵騎入關,踐踏中原之地。滿人得以入主中原,非僅八旗勁旅之力,亦倚仗漢人相佐之故。”

鄔思道的這一番宏論,賈士芳隻是洗耳靜聽,不置一詞。他是明朝過來的人,明朝皇帝一個個荒淫放縱,不理朝政,致使宦官當道,奸臣逞凶,把大好河山攪得烏煙瘴氣,千瘡百孔,老百姓苦不堪言,倒是滿人入關之後,尤其是康熙年以來,天下大治,百業興盛,老百姓安居樂業。雍正改元以來,更是致力於刷新吏治、力挽頹風,生生造就一個太平盛世。賈士芳出身於醫學世家,冷眼看世界,比較客觀,明清兩朝一衰一盛,他都親曆過,漸漸感覺到清朝的天下也不是那麼暗無天日。自己何苦追思那個死去的明朝亡魂呢。但想想祖上之仇,仍耿耿不能釋懷。

鄔思道見他半天沒說話,便一拉他的道袍道:“老道,你剛才還說雍正當殺,怎麼又沒有下文了?”

賈士芳恍然大悟,道:“無天理人倫,當然該殺,鄔先生施出手段吧!”

“我?”鄔思道為難地道,“我還要仰仗仙長相助。你是名醫,可借進宮看病之便,伺機下手。”

賈士芳原本複仇之心有些淡了,被他說得心中一動。不錯,眼下是個絕好的機會,如果真能置雍正於死地,一則可報祖上之仇;二則也伸張了天地正義。但一想雍正、弘曆並不信任自己,便道:“鄔先生說得有理。隻是雍正、弘曆防範甚嚴,如何有機可乘。”

鄔思道輕鬆地一笑,道:“你是名醫世家,在用藥上做些手腳,豈是難事?既可安然脫身,又足以置畜君於死地。”

“不妥,不妥!”賈士芳連連搖頭,“雍正用藥,必先由禦前太監試服,確信無礙,才自己服下。如果在藥中下毒,豈不露了馬腳。”

“老道,難道不能配製出隻毒雍正,不毒太監的毒藥嗎?”

賈士芳被他說得笑了起來道:“毒藥豈能分出誰是主子、奴才?誰吃了它,它就取誰性命。”剛說完,他忽然靈機一動驚喜地叫道:“有了!”

鄔思道心中一喜,忙道:“快說,有什麼妙計?”

賈士芳雙手合十道:“先祖李時珍遺書中曾記載一種毒藥,人服下後,隻要不行房事,不縱欲,肝脾不張,則無礙,一經縱欲,肝脾大張,則毒性發作,半日可致人死命,無藥可醫。”

鄔思道一拍手,連聲道:“妙,妙!仙長若能置雍正於死地,我便乘亂有機會逃出京城,將康熙遺詔告知天下,則清廷人心必失,我漢人便有機可乘了。”

賈士芳向來看不慣他那種朱氏後裔的作派,揶揄道:“別高興得太早,這藥還沒配好呢小老弟!”

弘曆畢竟年輕,守在雍正床前一宿沒睡,依然精神飽滿。天亮之後,他見父親睡得正香便悄悄退出房去,到了門外,見蕙兒、菊兒在門旁的長凳上打盹,便把她倆叫醒,仔細叮囑幾句,才走出養心殿。

軍機處張廷玉、方苞和果親王都已來到,見弘曆走過來,三人一起迎上前,張廷玉、方苞施禮,問安後道:“四爺,今天就由您總理朝政,有什麼要交待奴才的?”

弘曆謙恭地道:“幾位都是老軍機了,辦起差來比我有經驗。我要說的話就是,但凡有差事,隻管放心大膽地去辦,實在爭議難決的事,再來問我,我不能決的,還有皇阿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