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沒有搭理屋裏的人,拐著腿就走了出去,到了外麵推起自行車騎上就走了。
“石頭……”郤允才衝他招了下手,吐出了這兩個字,眼巴巴地看著大李走了。
二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著郤允才。郤允才尷尬地紅了臉,他說道:“你師兄住哪兒?”
二李斷定眼前這個老頭和師兄認識,就說道:“他住老宅子。”
“老宅子?”
“就是師傅留下的老宅子。”
郤允才一聽,顧不上跟二李再見,磨叨了一聲“老宅子”,就走出門,順著大李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
老人跌跌撞撞地跟了過去,這裏全是向上的坡路,這條路是他曾經熟悉的路,隻是路兩邊多了許多依坡而建的民房,他一路氣喘,來到了這條街道最後麵的幾排民房,走進了當年那個小胡同,好在三源的變化不大,他來到老城區那條狹窄的街道,遠遠就看見了那顆老槐樹,沒錯,就是這個地方!
老人有些激動,用手摸了摸胸口,向著老槐樹走去。
全是上坡的路,他不得不停下來喘口氣,又接著往上走,他不知道大李上坡是怎麼騎車的,也許,這會自行車在大李的手裏就會變成拐棍吧?
不用特別辨認,他就來到老槐樹下的那個院落。當年那個磚木結構的門樓,如今已經換成了紅色的大鐵門,隻不過大鐵門的紅漆早已脫離,露出了鏽跡斑斑的鐵皮。
老人走近了虛掩著的大鐵門,敲了敲,沒人理他,他就推門進去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大院,還是那熟悉的三間北房和兩間東西配房。院裏的老槐樹下,是一個大的操作台,三個廢棄的大鐵爐。日月穿梭,時光荏苒,這些爐子顯然是經過幾次修繕,一直沒有停止過使用,是近些年才被荒廢掉了,顯然,這打鐵的聲音是擾民的。
郤允才走了過去,撫摸著這些鐵爐,當年,他為了發動群眾,冒充學徒,來到了石鐵匠鋪,給石師傅當了一名打雜的,這個院子裏,整天響著叮叮當當的打鐵的聲音,就像是一曲交響樂。那個時候,這裏是城外,院後的北牆,有一個便門,順著便門走出去,是兩個男女單獨的茅廁,還有一小片開闊地,開闊地上是青紗帳,過了這片青紗帳,就是荒草叢生的山坡,翻過這座山坡,就是深山老林了。
現在,在這房子的後麵,沒有了青紗帳,多了幾排民房。
郤允才穩了穩心神,就邁上了兩層青條石的台階,推開了房門,就見昏暗的正屋地下,大李雙腿跪地,低著頭,肩膀顫抖著,似乎在哭泣。
在看一個褪了色的老式八仙桌的條案上,供奉著一個老人的遺像,遺像的旁邊,是一張全家福的合影。
郤允才認出了,這個就是當年自己的救命恩人!沒錯,就是石師傅。隻是,他不是被子彈打中跌下懸崖了嗎?怎麼還活到了七十多歲?難道當年他沒死?
他顫巍巍地走到八仙桌前,剛想伸手去摸遺像,就聽大李抽泣著說道:“不許你碰他!”
郤允才嚇得手一哆嗦,就縮了回來,他說:“石頭,這是怎麼回事?當年師傅不是中彈跌下懸崖了嗎?”
大李從地上起來,走到臉盆架旁,洗了洗臉,然後坐在八仙桌的另一側,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冷冷地問道:“你當年離開時是怎麼說的?”
郤允才尷尬的再次紅了臉,嘴唇哆嗦著說道:“我……從那以後,我就到別的地方去了,解放前夕,從這裏路過過,但是有紀律,所以就沒有進城來……”他輕聲地說道,明顯的底氣不足。
“你知不知道,打鐵的人,說話吐口吐沫,都能成個釘子,你當年許下的願,卻不來實現,師傅走時都記恨著你!”大李恨恨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