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聽了這話心裏非常不痛快,這個郭喜來倒是一點都不避嫌,越過他這個縣長,提前跟鄔友福彙報去了,而且還領了聖旨回來。
他沒有立刻表態,今天開春前,中央財政下撥的扶貧種養項目資金,準時到位,記得當時怎麼使用這筆資金的時候,彭長宜就有想法,但是他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畢竟,他不太了解貧困縣這些資金使用情況,以他的意見那就是上麵撥多少,就下發多少,縣裏盡量不截留,哪知,大家聽到他的意見後沒有一個不笑的,郭喜來說,不截留,我們的工作就沒法運轉了。原來,上麵撥的資金,真正用到老百姓手裏的並不多。據他了解,中央和省裏,每年都會組織巡查,專門調查這些資金的使用情況,如果縣裏截留,會在賬麵上反應的,於是,一般情況下,縣裏就用這筆扶貧款,變作扶貧的具體東西,比如,統一購進果樹、豬仔、羊牛等,有時也會是農藥、化肥、籽種,發到農民手中,今年,就購進了鄒子介的一部分糯玉米籽種。後來齊祥告訴他,許多地區使用這些扶貧款時,大都是這樣的路數,貓膩自然也就大同小異了,全國各地都一樣。
救災款可不同於那些扶貧款,他想了是後問道:“老郭,你說怎麼發放?”
郭喜來說:“我的意見還是統一采購一些生活必需品,發放到農民手裏,發放標準就按受災輕重而定。”
如果采購成物品,勢必老百姓得到的會更少,彭長宜想了想說道:“我的意思,既然是救災款,那這次咱們就一分錢都不截留了,全都發下去,而且也不要買東西了,太麻煩,直接發錢,要怎麼使用讓老百姓自己做主,你說這樣行嗎?”
郭喜來想了想,說道:“唉,問題倒是沒有,隻是,專家們早就說過,對於貧困地區的扶困,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你給了他錢,他未必就去幹正格的事,興許打牌喝酒去了。”
郭喜來說的也是實情,前幾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支援西部貧困山區一批優質小麥麥種,並且跟農民簽訂了回購合同,但是,這批麥種發放農民手裏後,大部分都被當地農民磨成麵粉吃進了肚裏,那批優質的小麥麥種就這樣被當做了普通糧食,經過人們的腸胃加工後,最終變成了糞土。
這樣的例子固然讓人心痛、無奈,但是也不能以偏概全,彭長宜笑了笑說道:“這倒不是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的事,你想想,如果咱們搞統一發放東西,你能知道每個家庭最缺的東西是什麼嗎?咱們買來豬仔,分給農戶,讓他們喂養,長大了賣錢,吃肉,但是如果家裏沒有人打豬草怎麼辦?他興許這時缺的不是豬仔,而是一輛能夠節省時間上下班不遲到的交通工具。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救災款,核算後,不管多少,直接發給受災的農戶,讓他們拿著這些錢去置辦他們最急需的生活用品。”
郭喜來想了想,說道:“咱們可是從來都沒有直接發過錢的,沒有這個先例。”
彭長宜在心裏冷笑了一聲,不發錢,是因為你們這些人沒有油水可揩,但是他嘴上卻說:“我的意見是發錢,這樣咱們工作量也不大,如果發東西工作量大不說,還麻煩,眼下這麼忙,顧不過來。”
郭喜來說道:“要不我再去跟鄔書記商量一下?”
彭長宜聽了他這話心裏就十分的別扭,政府的工作,我縣長說了都不算,你還要跟書記去商量,他強掩住內心的不快,就把手裏的筆往桌上一扔,隨即站起身來,說道:“好吧。”
盡管彭長宜沒有從臉上和話語中表現出什麼,但是從他扔筆和立刻站起來的動作中不難看出,他生氣了。
也許,眼前這位常委副縣長沒有留意他的動作,也許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表情,跟他來商量本來就是縣委書記讓他這樣做的,他來彭長宜這裏隻是走了個過場而已,有些事不得不知會他一聲,最終決斷還是要聽縣委書記的。所以,郭喜來也沒有在意他這兩個動作中所傳達出的情緒,低頭把那份文件一卷,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