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往長途汽車站的時候,雪,越下越大。彭長宜和丁一一路沉默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到了汽車站,丁一頭下車的時候,向彭長宜伸出手,說道:“科長,我走了,你多保重。”
彭長宜有些忘情地握住了丁一的手,心情沉重地說道:“小丁,真的對不起了——”丁一望著彭長宜,勉強地衝他笑笑,說道:“科長,你小看我了,我怎麼能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呢。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彭長宜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也蓋了上來,丁一有些冰涼的手,就被彭長宜的兩隻溫熱的大手完全包裹住了,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有了不舍,就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說道:“小丁啊,常給科長打著電話,讓我知道你的情況,好嗎?”
丁一的眼圈又紅了,她說不出話,衝他使勁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彭長宜又說:“常給市長打著電話,你在他心裏是唯一的。”
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丁一看著彭長宜,看著這個男人,她的心裏有了強烈的感動,她哽咽著說道:“科長,再見,再見吧。”
丁一重複了兩遍“再見”後,手就從他的雙手中抽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就下了車,向車站裏走去,那裏,正停著一輛馬上就要出發的通往閬諸的大巴車。
彭長宜的眼睛也有些酸痛,他坐在車裏,雙手還保持著剛才握著丁一手的姿勢,不錯眼珠地看著丁一那單薄的背影。
此時,紛紛揚揚的雪花,落在了她嬌小的身上、頭發上。她就這樣披著滿身的雪花,走到長途車的門前,抬腳登上車梯的時候,丁一回頭衝他這邊望了一眼。
盡管,他們此時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但是,他們似乎都感覺到了彼此相視的目光的含義。
這時,彭長宜的前擋風玻璃的雨刷器擺動了起來,丁一看清了裏麵的彭長宜,他也正在側頭看著自己,那一刻,熱淚,再一次湧出眼眶,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雨刷器中彭長宜的麵孔,衝他再次微微一笑,然後扭過頭,一拽扶手就上了車。
此時車裏的彭長宜,就看見丁一走到最後的一排座位上坐下了,她剛坐下,大巴車就關上自動門,朝車站門口開來了。
彭長宜坐在車裏,一直看著丁一坐的車開出汽車站,走出老遠後,他才回過神,心裏若有所失,他駕著車,遠遠地跟在大巴車的後麵,就這樣跟著,駛離了國道,途徑亢州大道,路過市委市政府大樓,直到大巴車到了高速路收費口,他才停住。
遠遠地望著前麵的大巴車後排的位置,盡管看不清她的背影,但是他知道,那個位置上,坐著一個心靈受傷的人,一個讓他牽腸掛肚的人……
這年的春節,在一場連續三天的大雪中,就這樣過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彭長宜總感覺亢州這個春節過得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不真實,平靜的讓他感到了不踏實。
按說,隻要牛關屯村在全市幹部的共同努力下,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安定,還沒有出現一次上訪告狀的事件,就連亢州本地的也沒有。除去牛關屯,還有什麼讓他感到不踏實的呢?仔細梳理這段時期以來的各項工作,他還真找不出讓他不踏實的因素。
丁一走後的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彭長宜帶著娜娜回老家過年去了。
本來提前就跟沈芳說好,要帶娜娜回老家過年,娜娜自己也高興,隻要跟著爸爸,去哪兒她都高興。
但在昨天,由於彭長宜打了她,她以為爸爸肯定不會再帶她回去了,所以昨天一晚上都不高興,而且還跟媽媽發脾氣,說媽媽不該教她一個小孩子罵人。沈芳聽她學說了經過後,立刻就給彭長宜打電話,在電話就跟彭長宜撒起潑來。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彭長宜實在是忍無可忍,說:“沈芳,我早就想跟你談這個問題,你是娜娜的母親,別把好好的一個孩子帶溝裏去,別把你的喜怒好惡強加在孩子頭上,天天這個狐狸精那個狐狸精的,你怎麼不告訴孩子,誰才是真正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