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客說:“你得了吧,掛職結束,人家舒教授就回去了,誰跟你榮損與共?有本事你讓她永遠留在亢州?”
彭長宜聽出孟客話裏的意思,就說道:“留亢州幹嘛?說不定哪天我就走了。再說,她有象牙塔不呆,呆在基層有什麼出息?”
孟客說:“你不在亢州想去哪兒?”
“我回老家禹水去賣燒餅裹驢肉啊,我都想好了,如果上級有一天不讓幹了,我就下海,開個早點攤,專賣老家特產,保證掙錢,還會比現在掙得多。”
彭長宜說到這裏,腦海中又想起三源那個鐵匠鋪,大李師徒倆你一毛、他一毛分錢時怡人自得的情景。
舒晴想起路上彭長宜跟他講過上學時做生意的經曆,就由衷地說:“我感覺彭書記如何回老家做生意,肯定會比別人做得好,還會多掙錢。”
孟客看著舒晴,說道:“你是不是開始崇拜他了?”
舒晴爭辯說:“這不是崇拜,這是事實。”
彭長宜趕緊給舒晴開脫,說道:“有個情況沒跟老兄彙報過,我上學的時候,做過生意,我的學費都是我自己掙的,來的路上不好走,你們到處都在修路,我們經過一個大集,我給她講了半天的生意經,所以她認為我做買賣,尤其是小買賣肯定沒問題,再說咱們這智商,不當官了做點小買賣還有的了問題嗎?”
孟客笑了,說道:“那倒是,不過我做小買賣我肯定不如你,你生活經驗太豐富了。再有,我這層次也不是做小買賣的料。”
彭長宜說:“老兄,我跟你正相反,如果有一天真的不當官了,我專揀小買賣做,堅決不做大買賣。你沒看眼下這形勢嗎?凡是做大生意者,首先就繞不過三角債這個問題,你看現在有多少企業結不了帳,有多少優秀的企業被三角債拖垮了,隻有做小買賣,比如賣驢肉火燒,這個肯定不會有三角債問題,沒有賒賬這一說,誰為了塊兒八毛錢還賒著你的,都是現金交易。賠掙當天就能見分曉。另外,如果按照利潤率來算,小買賣,比大生意掙錢。如果你想悠閑掙錢的話,還是做小買賣。做大買賣操心死了。”
孟客說:“別說,你這理論的確很實際,你看那些大飯店大酒店的,要一個菜好幾十,但年終一算賬,他們還老是說賠錢,相反那些夫妻店倒掙錢。”
“是啊,夫妻店辛苦,什麼活兒都是自己幹,成本是可控的。當老板自在,但成本不可控。我就想人家李嘉誠說過的那句話,他說真正的樂趣,是過去小店打烊後,跟老伴兒在燈下一毛錢一毛錢的數鈔票。”
舒晴說:“這樣的生活的確讓人向往。”
孟客看看彭長宜,又看看舒晴,說道:“不錯,有描繪未來美好生活藍圖的,有向往的,配合的不錯,不錯……”
舒晴看了一眼彭長宜,彭長宜哈哈大笑。
臨走的時候,舒晴跟服務員要來兩張報紙,她用報紙折出一個紙盒,將三隻小雞鴨裝在盒子裏,還將泡軟的小米撒在紙盒裏,告別了孟客,帶著幸存的三隻小生靈上路了。
在回去的路上,舒晴和彭長宜討論著關於牛關屯村的一些事情,忽然,她意識到了什麼,往腳底下一看,立刻就驚呆了。
彭長宜不用看,就知道她遇到了什麼,說道:“是不是又有犧牲的了?”
舒晴半天吃哽咽著說:“是它們集體躺倒了,我害了它們……”
舒晴傷心極了,將那個紙盒放在腿上,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彭長宜這次沒有笑她,而是將車慢慢地駛離了國道,拐入一條鄉間路,停在路邊後,說道:“下車,安葬它們吧。”
舒晴下了車,她捧著紙盒,看著田野到處都是已經拔節的綠油油的小麥,說道:“把它們葬在哪兒?”
“麥地,這樣它們就餓不著了。”彭長宜說著,就掀開後備箱,從裏麵拿出一柄軍用小鐵鍬,來到地頭,挖了兩個小坑,說道:“雞和鴨分著葬。”
舒晴蹲下,將兩隻小鴨和一隻小雞輕輕地放在兩個坑裏。
彭長宜說:“好了,你可以再最後看它們一眼,緬懷一下它們短暫的一生,我要填土了。”
舒晴嬌嗔地看了彭長宜一眼,用手捧起土,將兩個小坑填滿。
彭長宜轉身從路邊的樹上折下兩根樹枝,一個小塚前插上一根樹枝,說道:“這是它們的墓碑。好了,我們趕路吧。”
舒晴直起身,向彭長宜伸出手,說道:“謝謝你。”
彭長宜漫不經心地跟她握了一下,轉身就上了車,說道:“這是我見過的最隆重的小雞小鴨的葬禮。”
舒晴看著他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幼稚,我真的是很傷心……”
彭長宜說:“嗬嗬,女孩子心都軟,理解。”
事情果然讓孟客說中了,兩天後,亢州市委就接到了錦安市委組織部的電話通知,明天要來考察姚斌。
晚上,他又來到了老領導王家棟的家裏。因為他聽雯雯說,王圓的媽媽又去北京化療去了。他一是來問候,二是想跟老部長說說體己話。剛到王家的院門口,電話就響了。他估計這個電話十有八九就是姚斌打來的,所以一直沒有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