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主任心裏明鏡似的,彭長宜不單單在意小周這種貌似“審訊”的問話方式,他更在意的是剛才自己沒跟他握手。
在情況沒弄清楚之前,紀委幹部從來都不跟任何被調查的官員握手的,這似乎是不成文的慣例。
彭長宜之所以這樣在意自己的尊嚴,說到底,無非就是想當著鮑誌剛的麵證明自己沒問題,這個底氣來自他自身,沒想到的是省紀委的同誌們不這樣認為,不但拒絕跟他握手,反而對他威嚴有加。此時,他骨子裏的那種傲慢和不屈便顯現出來,以他自己的方式進行抗拒。
此時,聽白主任說“你一天不被開除黨籍,就是我們的同誌”這話的時候,彭長宜不再跟他們對著幹了,因為他“維權”的目的已經達到,如果繼續對抗下去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彭長宜不再跟他們對著幹了,也不再挑他們的毛病了,而且態度端正、認真,他如實地回答了省紀委同誌提出的所有問題,接下來的談話進行得非常順利,他主動敘述了十多年前他在亢州處理的那個“借種生子”事件的始末……
問話完畢後,白主任合上筆記本,說:“今天就到這裏,在問題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的忠告是你短期內不要離開本地,如果因為工作需要必須去外地的話要跟紀委報備,這是紀律,請你理解。”
彭長宜聽白主任這樣說,內心裏又是不服氣,但是他已經為自己挽回了尊嚴,就不再跟他明著幹了,做出一副極其“老實”的表情,故意低眉順眼地說道:“是,我會遵照執行。”
白主任看著他表裏不一的神態,也沒計較什麼,說道:“好吧,你去把鮑誌剛市長叫進來。”
“好。”彭長宜點頭應道。這次,他沒有再去跟他們握手,而是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出了辦公室,彭長宜不知道鮑誌剛在哪兒,他不想給他打電話,也不想讓秘書去叫他,而是在院子裏站定,故意大聲喊道:“鮑市,鮑市!”
彭長宜就看見鮑誌剛從蔡楓的屋裏出來,不知為什麼,他想到鮑誌剛可能會去蔡楓的辦公室,事實一旦被證實,他的心裏就頓感不是滋味。
彭長宜衝鮑誌剛揮揮手,示意他回辦公室,沒再跟他說話,而是一轉身,向著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鮑誌剛在後麵叫住了他:“長宜,長宜,等等,等一下。”
彭長宜站住了。
鮑誌剛快步走到彭長宜跟前,小聲說道:“我已經吩咐食堂準備一桌高標準的飯菜,中午好好陪陪他們,你順便再跟他們多談談。”
彭長宜知道鮑誌剛安排省紀委的兩位同誌在食堂吃飯的用意,省紀委幹部不同於其他部門的幹部,尤其是有調查任務在身的時候,更是不便於在公眾場合大吃大喝了,鮑誌剛要求食堂準備一桌高標準的飯菜,用意很明了,無非就是想買彭長宜的好。
哪知,彭長宜說道:“謝謝市長的美意,長宜心領了,我目前這個身份不方便參加,就不坐陪了。”
“你什麼身份?怎麼這麼說話?”鮑誌剛提高了嗓門說道。
彭長宜趕緊衝他辦公室指了指,故意提醒他紀委的同誌還在裏麵。不知為什麼,盡管鮑誌剛這樣的安排無懈可擊,但彭長宜看出鮑誌剛內心裏還是有些幸災樂禍,他衝他一抱拳,故作愁眉苦臉、有苦難言的樣子,不再說什麼,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鮑誌剛在他身後故意欲言又止地說道:“嗨、你……”
彭長宜沒有理會他,而是徑直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他沒有絲毫的耽擱,拿起包,關上辦公室的門,也不理會秘書梁航,大步走向停車場,徑直向自己的車走去。
早就窗戶上看著彭長宜的老顧,趕忙跑出來,打開車門,等彭長宜坐進去後。老顧才趕緊上了車,發動著引擎,駛出常委大院。
出了胡同,老顧小心地問道:“咱們……去哪兒?”
彭長宜黑著臉說道:“去部隊農場。”
老顧已經知道省紀委來人調查彭長宜的事,這種事,瞬間就在大院機關傳開了。憑他對彭長宜的了解,紀委來調查他,不是誤會就是什麼人無中生有。
一路上,彭長宜始終都閉著眼、陰著臉,一句話不說。
老顧更不敢沒話找話說了,他默默地小心謹慎地駕著車,直奔部隊農場而去。
他們來到王家棟的小院,王家棟和古卓沒在,院門和屋裏的門都開著,估計他們沒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