蒞日,月奴私下約見區小涼,地點仍是那個涼亭。
兩人裝作偶然相遇,客氣平淡地聊天。涼亭內表麵上一團和氣,實則危機重重。
月奴穿著柳夫人給她訂的白色夏衫,臉色像衣服一樣血色盡失。
她笑指柳枝,硬聲問:“昨晚你是故意的!”
“當然。月奴姑娘果然聰明絕頂,一猜就中。”
區小涼爽快地承認,本也沒有指望瞞住她,他想瞞的隻是她以外的其他人:“不過,他們是自發表演,這個和我無關。”
“看我傷心很好笑吧?”
“你看我有那個意思嗎?我隻是想告訴你,步留風並非是可托付終身的人。月奴姑娘千萬別自誤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和步大郎的事?”
“咦?暗香不是早就走了嗎?”區小涼故作驚訝,並不想掩飾他的所作所為。
月奴忍不住上下打量他,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既然全都知道了,為什麼不拆穿我,為什麼還要讓我看那場戲,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拆穿你有什麼好處?我表哥對你有情,我也十分欣賞月奴姑娘的才華,所以我一直在努力讓事情可以圓滿解決。你看,我對你沒有任何隱瞞,這就足以表明我的誠意。而月奴姑娘今天肯找我,也是不想讓這事兒鬧到眾人皆知吧?我能否猜測,月奴姑娘對我表哥也並非全無心意呢?”
“說來說去,你還不是為了你表哥的家主大位。隻可惜,我早知步留風不會隻對我一人有情,所以你這些功夫心機,豈不是白費了?”月奴冷笑,卻依然清麗脫塵,恍如九天仙女下凡。
“哦?”區小涼做意外狀,欣賞著眼前美人,含笑慢慢說,“我記得,月奴姑娘心性高潔,絕不與人共侍一夫。怎麼現在又變主意了?
“那隻是在做戲。女子生來就是男人的附庸,我又有何德何能求得一心之人?他許我名分。隻要我能讓步留雲當不成家主,他就會納我進門。”月奴說著兩人約定,本是當初柔情蜜意的許諾,如今想起隻覺莫大的嘲諷。
“用一個側室之名換到家主之位,他倒真不愧是個生意人,算盤打得好!可是,月奴也是個才女,怎麼如此自輕?放著現成的主母不當,倒願給表弟做嫁衣裳?我就不明白,我表哥哪裏比步留風差了,隻有更好。”
“奈何他非他,第一個讓我心動的人……”
“最主要的是,我表哥一心一意對你。不像步留風,三心二意,勾著你,又去搭他的親弟弟。你可以忍受,他上完他弟弟的床再爬你的床嗎?我是無論如何受不了的,想想都覺得……”區小涼滿臉嫌惡,故意說得惡心,存心刺激她。
“嘔……!”月奴俏臉慘白,再也忍不住,扶住欄杆嘔吐。
區小涼覺得很抱歉,卻不後悔這樣做。
等月奴吐得差不多,他送上一杯清茶。月奴接過漱了幾口,軟在椅中,臉如死灰。
“你也受不了吧?何況,你是我表哥的未婚妻子,步家現在誰不知道?要是忽然改嫁步留風,不是要背個水性楊花的惡名嗎?”區小涼繼續遊說。
“我要是現在轉而喜歡你表哥,就不是水性楊花了?”月奴有氣無力地挖苦他,不過對他的防備倒減輕了,甚至有些調侃他。
“呃?那怎麼能一樣呢?喜歡我表哥,是月奴姑娘慧眼識珠,擇良木而棲。步留風那棵老歪脖樹,怎配你去落?”區小涼說得自己都肉麻起來。
月奴忍不住“呸”了一聲:“什麼歪脖樹?我看你才歪得厲害,正話反話全讓你說盡了。你表哥有你,是他的福氣。”
“那是,誰讓他是我唯一的親表哥。”區小涼避開她探詢的目光。
“唯一麼?也是,小雲對我有情,我都知道。奈何讓我先遇上、先喜歡上的人是他。”月奴收回目光,柔腸百轉。
“可他也喜歡你嗎?”
“他說他喜歡的,隻是需要時機才能贖我出來。”月奴的聲音越說越小。
“他說?”區小涼故意反問。
月奴再無勇氣回答,隻是點頭。
恐怕她現在已經不相信了吧?區小涼想。看看天色,他們交談的時間已經不短,再說下去會引起旁注目了。
他起身含笑告辭,最後說:“我相信月奴姑娘雖然眼下有些難以取舍,不過日後一定會做出於人於已都有益的正確選擇。”
月奴輕輕頷首,似有所思。
區小涼回房喝杯涼茶,手搖小黑扇在房內轉圈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