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母親生了病,很難治愈的病。母妃不讓人請大夫,隻給她一點藥。母親的病就這樣一直拖著,從秋天病到了冬天。
“我害怕別人說我是賤種,不敢去看她。母親也沒有讓人叫我過去,有新的乳母在照顧我。她從生病開始就一直躺在那間陰冷潮濕的下屋裏,再也沒有走出來過。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病了多久就盼了多久。我卻沒能去看她,一次都沒有,甚至從沒有詢問過她的病情。
“正月初一的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母親咽了氣。
“當時,我正和侍童放鞭炮,聽到這個消息還笑了笑。深夜,我躲在被子裏哭了……
“我知道在那個冰冷的宮殿裏,唯一真正愛我的人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唯一全身心信賴的母親,就這樣永遠,一句話也沒有地……
“……第二天,父皇忽然封我做蕊王,並賜名半羽。那之前,我都隻是十三。他說,鳥兒隻有一半翅膀是飛不起來的,要想飛,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另一半羽翼。而父母能給予孩子的,就隻能是他現有的這一半,另外的一半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
“母妃也封了貴妃。她很高興,因為眾皇子中那時隻有一個封了王,我的前麵還有十一位皇兄隻有序號而沒有名字。那些從前看不起我欺負我的人,馬上換了付麵孔,天天往西宮跑奉迎巴結,醜態百出。
“……我覺得一切都是那麼荒謬。我的親生母親死了。而父皇在這個當口封我為王。母妃四處炫耀。周圍人那些難看的笑臉。似乎所有人都很愉快,所有的事也很圓滿,沒有什麼缺憾。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而令人作嘔,像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
“有時我想,如果我對母親好一點,她會不會活得久一些?但如果那樣,她更有可能離開得還要早。皇宮不是個能以常理推斷的地方,那裏的人也不是能用常理揣度的人。”
“……有一陣子,我天天思念母親,想到悄悄哭泣,成夜成夜地躲在被子裏流淚。第二天卻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模樣去做那些符合我新身份的事情,以免別人發覺我的軟弱。
“到現在,我都會常常想起和母親在一起時的那些事。
“母親拿了繡花弓子,坐在池塘邊上的柳蔭裏看我玩。我剛剛喝過酸梅湯,嘴裏有股清涼的酸甜。玩困了,我跑到母親身邊,把頭埋在她的圍裙裏,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夏日午後帶著陽光的熱風從池塘那邊吹過來,送來滿池荷花的清香。不遠的廚房,廚子在炒年糕,萬年青和焦爆蔥的香味兒陣陣飄到柳樹下。母親身上有一股很溫馨很寧靜的氣息,好像一大朵吸飽了水的垂垂欲墜的玉蘭花的味道,還帶著一點乳香。
“母親的手輕輕撫過我的發頂,手掌上有薄薄的繭子,有皂角的香氣,那是她剛剛為我洗過弄髒的衣服留下的氣味兒。我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換個姿勢繼續睡。
“母親不敢再碰我,拿起弓子給我繡花,上麵照例是蓮花。我母親名字裏有個蓮,她也喜歡蓮花,繡什麼都要弄朵蓮花上去。
“後來,我曾狠狠地取笑過她這個習慣。從那後,她再也不在我的衣物上繡蓮花,改繡玉蘭。聽說我出生時,滿庭的玉蘭樹花全開了,白得像落了場雪。
“可是,當她再也不能為我繡花時,我反而喜歡上了蓮。”
他向四處虛望,似乎可以看清那些隱在夜色深濃裏的門楣、房梁、床側上的花朵。
出了會神,他發覺區小涼很久都沒有再出聲和動作,不禁寂寞地笑,輕輕說:“又睡著了麼?真像隻小熊,一到天冷就喊也喊不醒。”
話音未落,區小涼猛地抱住他,緊緊地將他箍在懷裏。
花半羽嚇了一跳,伸手去摸他的臉:“故意嚇人麼?”
觸手卻是滿把的冰涼,他奇怪,“小衣兒好好的哭什麼?”
區小涼尋聲找到他的嘴唇,把自己的湊上去,輕輕吻住。親完上唇,又親下唇,舌軟軟在渡進去。
花半羽不解,卻也乖乖地啟唇,和他溫柔地親吻。
區小涼柔情繾綣地勾住他的舌,輕輕吮吸。
他所有的經驗都來自於花半羽,現在再將這些技藝還回去,和他的老師一樣溫柔。
一邊親吻他,區小涼一邊也用手撫上他的臉,慢慢摸他眉眼和光滑的皮膚。
花半羽任他撫摸,細長的手指穿過他的黑發,托住後腦,將吻更加深入。
兩人默不作聲地吻了很久,區小涼的唇才從他唇上離開,滑過花半羽的臉頰,吻他的耳朵,小小聲地肯求:“半羽,以後你別再想這些事了,好嗎?我的這裏,很痛。”
他拉起花半羽的手,放到自己心髒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