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箭車被砸開多處缺口,前軍傷亡大增,就連後加入的兩支胡人方陣也開始出現大量傷亡。
速柯羅意識到自己還是有些輕敵了,可如今已是勢若騎虎,由不得他了!
眼見軍陣逼近百步距離,他猛地抽出彎刀,虛劈一記,咬牙令道:“狼騎兩陣前衝,弓箭壓製!”
軍號變調,令旗招展,原本微縮在後的狼軍方陣突然加速,兩人一組,一人舉盾一人持弓,冒死放起箭來。
萬人箭陣豈容小覷?隻聽嗡地一聲,黑壓壓地箭支拔地而起,儼如烏雲,遮天蔽日,在空中停留一個瞬間,伴隨著尖嘯飛撲向城頭,疾如狂風,勢若暴雨。
“——起盾!”不用劉楓下令,各級基層軍官爭相呼喝,守在城頭的步兵立即跨前一步,一人高的落地鐵盾高舉如牆,叮叮鐺鐺的禦箭之聲響成一片,不時有漏網的箭支穿過盾牆,守軍多人中箭,痛呼慘嚎此起彼伏。
“快!我們上!”
三處望樓內同時奔出一夥一夥的小隊,同樣是鐵甲裹身,鐵盔覆麵,可這些兵士的右臂卻綁著一圈白布條,上書血紅的一個“十”字。他們不拿刀盾,卻抬著一張張擔架,專奔倒地不起的傷兵,一人抬腳一人架肩窩,兩邊用力往擔架上一擱,抬了就走。
所過之處,兵士們紛紛舉盾掩護,直至下牆。牆角下有一排同樣寫有紅十字的帳篷,帳篷前站著一排挽袖相候的男男女女,他們身穿白色馬甲,有的寫了個“醫”字,有的寫了個“護”字……
狄軍這一前衝放箭,防護難免鬆懈,雖然壓製住了牆頭的射手,可牆後射聲營的拋射立刻顯出威力來。寨牆上箭矢往來穿梭,陣陣如蝗,兩邊死傷俱重。
這一輪對射,堪稱紅巾軍與胡人正規軍的首次交鋒,立刻就顯出與綠營兵的巨大差距,胡人生性強悍,是天生的戰士,草原男兒的彪悍和狂野讓他們無視死亡的威脅,盡管身邊不斷有同伴中箭倒下,居然沒有一個害怕而退縮,甚至沒有任何人放慢腳步,鮮血和死亡讓他們愈發瘋狂,仿佛是一群受傷的野獸,受到的傷害越大,積累的仇恨和力量也越大。
紅巾軍卻是傷多亡少。他們本就居高臨下占有優勢,且裝備精良,鐵甲的防護力原本就強,裏麵更襯了一層木棉絮的夾襖,以增加緩衝力,然而最重要的是,紅巾軍的每一名兵士,都是外披絲綢戰袍,內穿絲綢裏衣。
這種綢用生絲製成,編織得十分細密。兵士即使中箭,箭矢也很難穿透這種“綢鐵綢”的三重防護,隻會連箭帶布一同嵌進傷口,既射不深更射不透,而治療時隻須將綢子拉緊了一繃,箭頭就會自己跳出來。
如此一來,非但箭矢的威力大打折扣,更能有效防止狼牙箭的二次傷害。
因此,盡管傷兵如流水般從牆上抬下來,可不少兵士略一包紮,又活蹦亂跳地跑了回去,受傷多而減員少,堪稱一道奇景。
嶺南三寶,名符其實!。
劉楓扭頭看了看牆角,那裏並排放了五十多具屍體,他們不幸被射中臉麵、咽喉等要害部位,當場斃命,救無可救。此刻依然有兵士不停地往那兒抬人。
他又看了看寨牆,一眾箭手被壓製地抬不起頭來,龜縮在盾牌下放不得箭。
“箭手下牆!奮威營!短兵接敵!”
劉楓一聲令下,近兩千青色綢衣的射聲營弓箭手有序撤退,留下的奮威營步兵豎盾執刀,列成一排,嚴陣以待。放眼望去,紅衣赤甲,朱翎血旗,牆上如同燃起了一道耀眼的火線。
“要開始了麼?”遠處的阿赤兒大為興奮。相比之下,陳霖華依然冷靜,他自失地一笑:“逐寇軍衣甲尚紅!我真是糊塗了,紅巾軍紅巾軍,如此明顯的線索,我居然沒有想到,實在是燈下影、眼前黑呐!”
他們說話的功夫,牆下狄軍已然奔進五十步內,擋箭車停了,一聲令下,無數狄兵如野蜂出巢般從縫隙中奔湧而出,呐喊著開始最後的衝刺。
隆隆的腳步聲中,狄軍咆哮著衝至牆角下,上百張雲梯如風吹雜草一般,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妖異的弧線,哐鐺扣上牆頭。
無數狄軍咬刀掛盾,手腳並用向上攀爬,又有一部簡易衝車被推出陣外,直往寨門衝去。
吳越戈身裹重甲紅袍,穩立寨牆正中,眉宇之間殺氣騰騰。他手中的巨斧如風車般一舞,寒光映著通紅的雙眼,黑如靴底的臉皮絲絲顫抖,一聲通天徹地的巨吼徒然炸響:“奮威營!——戰!”
“戰!——”數千步兵齊聲響應,整齊踏前一步,隨著啪地一聲悶響,數百柄鋼刀劈頭落下,正迎上第一波狄軍探出牆頭,衝霄的慘叫聲中,漫天血箭激撒,無數死屍墜地,殘酷的肉搏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