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這一幕,看到那個男人的高大背影,女人像被刹那間抽去了靈魂,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渾身發抖,臉色慘白。
明過大驚!——他怎麼也想不到,如此強大,如此驕傲,如此英雄的爹爹,竟會對著另一個人跪地俯首!而他的母親,顯然非常害怕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怕到骨子裏,似乎就連靈魂也在顫抖!一股壓抑不住的屈辱,夾雜著心悸莫名的不安,一起爆發出來,在內心深處彙成了另一種情緒——憤怒!
“你是何人!?竟敢讓我爹下跪!?”明過怒吼如雷,攥緊拳頭就要衝上去。
這時,那個男人說話了,不過他沒有理會明過的質問,隻是平淡地、不帶一絲波瀾地輕輕歎息:“這幅畫,《紅顏送征圖》,我找了很久,原來是被你帶走了。——唉,這幅畫裏有月兒,你每天都在對著她懺悔,對麼?”
對兩位郡王而言,即便是一萬道驚雷同時入耳,也不如這輕輕一句話來的震撼!——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這次來,我是收到了消息,特地來找章中奇的,沒想到會遇見你。更沒想到,你們兩個竟會走到一起,還有了這麼大的孩子?唉……世事難料,人生如戲,真叫不可思議。——你說呢,霓裳?”
章中奇!薑霓裳!
這兩個名字就像兩柄大錘,將兩位年輕的郡王“啪!啪!”兩下徹底砸暈了!——這二位,可不是尋常人物!一位是“逐寇奪權之亂”中唯一一名下落不明的亂黨統領!另一位,則是皇帝早年時從潛邸逃走的負罪姬妾!
居然是他們!?他們躲在這裏!?他們兩個……在一起!?
劉明睿和周景旋對視一眼,都被對方眼中的驚駭嚇得不輕!——這……這可怎麼得了!?
於是,當男人轉過身,屋裏的人看到了,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魁梧男人,有著一張刀削斧刻般威嚴的麵孔,右側一道三寸長的傷痕貫頰而過,散發著蓬勃而又內斂的狠戾與殺氣。他的雙鬢如刀裁般整齊,微微染了霜色,在那濃墨般粗黑筆直的劍眉下,有著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睛,那閃爍的眸光裏,寫滿了歲月和苦難沉澱下的智慧,也透出了更深處那高貴堅強的靈魂。
當這樣的男人負手而立,睥睨之下露出詭譎一笑,再彪悍的勇者也要在刹那間心寒膽喪氣為之奪!
那個女人,失蹤整整二十年的薑霓裳,垮了,雙手掩麵,伏地痛哭。章中奇雙手按地,頭顱埋得更加低了。最誇張的是劉明睿和周景旋,兩位郡王腿一軟同時跪下,重重磕頭:“兒臣……參見父皇!”
這個男人,正是從前的楚王,如今的大楚朝開國皇帝——劉楓。
可惜,暴怒中的明過沒有聽清這句話,他隻知道一件事!——眼前這個人,對自己“爹媽在一起”有意見!他怒得兩眼瞪得銅鈴似的,赤臉暴筋大吼一聲“滾出我家!”一記直拳迎麵擊去!
“不要!”屋內四人同聲慌叫。
“小家夥,火氣倒大。”劉楓隨口笑著,隨意地抬起一隻手,想要抓住那正麵擊來的拳頭。——在他看來,一個健壯得像牛犢般的小夥子,跟一隻全速衝來的螞蟻,沒什麼區別。
然後……“砰!”
一聲巨響過後,大楚朝開國皇帝陛下……不見了。而在他身後的牆麵上,多了一個“人形”的空洞。
“陛下!”“父皇!”
“咳咳咳……”皇帝陛下狼狽地從“洞”裏鑽了回來,袍子也破了,發髻也散了,灰頭土臉,滿身泥汙,可他顧不上了,一手指定明過,氣急敗壞地叫道:“這孩子怎麼回事!?這麼大力氣!你們……難道……不會吧!他……他是我的……”
章中奇把眼去看薑霓裳,目光中露出絕望。薑霓裳早已驚得失魂落魄,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明過卻是暗暗心驚,自己全力一拳,磨盤也能打碎了,那人居然沒事!?慌亂之下,恐懼之中,又是一拳!
這次劉楓有了準備,他有心確認這個詭異的事實,因此也是一拳擊去。
兩隻拳頭砸在一起,又是“砰”地一聲巨響,兩人腳下的地麵豁然開裂,形同蛛網。可誰也沒有退後半步,勢均力敵!
這一刻,每個人都像雕像一樣動都不動。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一切已經明擺在眼前!
——明過,擁有純正的霸王血脈,是大楚皇帝陛下的……親骨肉!——難怪了,明過,明過!與我們同輩!他該叫劉明過!
劉楓緩緩收回拳頭,目光包含著複雜的情緒,盯在劉明過的臉上分毫不移,沉著聲吩咐:“你們兩個,出去!”
此刻,他對自己的兩個兒子為何會在這裏,沒有半點兒興趣。同樣的,薑霓裳和章中奇,也包括劉明過,對這兩位年輕的貴客竟然會是劉楓的兒子,也沒有半點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