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巢(1 / 3)

自古以來,長安這個地方就被人認為是一塊上佳的風水寶地。人稱此地是有“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自周、秦、漢、隋以來,這長安便就是帝王們首選的建都之地。經過上述幾朝幾代的苦心經營,特別是到了唐朝,這一座長安城就成了一派樓台千重,人煙密集,市肆繁華,百物鹹有的錦繡世界,舉世聞名的大帝國之都。

在長安城這座福地裏,曾經又有過多少文人墨客、行商坐賈、使臣武將、僧侶遊道與藝人行俠,在這裏流連盤桓,追名逐利,傳道弘業,樂不思歸。

惟有初唐人盧照鄰有一首《長安古意》,將這說不盡,道不完的繁華似錦之地、富貴溫柔之鄉形容得最是恰好: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鞍絡繹向侯家。

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

百丈遊絲爭繞樹,一群嬌鳥共啼花。

遊蜂戲蝶千門側,碧樹銀台萬種色。

複道交窗作合歡,雙闕連甍垂鳳翼。

梁家畫閣天中起,漢帝金莖雲外直。

樓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詎相識……

殊不知在長安這片如此繁華安樂之地上,卻又發生了多少悲歡離合的人間故事。

貞觀元年,長安東城邊有一人稱上裏坊的地方。現坊內西側一深巷內住有一方姓人家,這家主人是一位名叫自恒,字永之的小官吏。雖然,現在已經是很難考證這個方自恒的原籍究竟是出自何處了;但他的遠祖也曾是前朝的仕官,隻是因為曆代的天災人禍等諸多的原因,其後族也就逐漸地凋零沒落了。最後,也隻剩下方自恒自己一人在這長安城裏居住。

方自恒因為從小就聞聽過他家族中種種的榮衰變幻的故事,自己也曾經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的場麵,故他的稟性是十分地淡泊,大有居士之風。閑暇時,方自恒不過就是寫字蒔花,教育兒女或看閱佛經而已。

方自恒的元配夫人因難產早逝的緣故,自己曾孤苦一人居住在這座長安城。後來幸巧他又被居住在鄰坊的,一位名叫陳申軻的孤寡老人招為養女婿。方自恒現在的夫人,名惠,字明賢。其人性情溫順,品德賢慧。陳惠自從嫁與方自恒為妻以後,任勞任怨,相夫教子,甚受坊裏左右人家的稱讚。

陳惠的養父姓陳,名申軻,字展輪。這位陳申軻原來也非一般等閑的人物,他是當代的一位碩學名儒,曾先後任隋觀文殿、嘉則殿,唐修文館的校書郎。後來因為年老體邁,便回到家中頤養天年。陳申軻這個老人自己雖然是博通文史,學富四海,但也是生性澹然。平素他跡不入市,一生潛心典籍,孜孜不倦。閑暇之時,惟以調教兒孫為務,隻可惜在今年初,他才病故去了。

方自恒、陳惠這二人自己不止是親屬稀少,夫婦婚後十數年,也隻得了一雙幼小的兒女而已。方家夫婦的長男,今年年齡也不過才八歲多。因為他誕生那一年為唐高祖武德三年年初,正值當時尚為秦王的李世民收複了太原及並州地區。

為慶祝唐軍這一空前的大捷,當時長安城內外的百姓,無不扶老攜幼,以鮮花香燭夾道歡迎秦王李世民凱旋歸長安。加上那時正值是陽春和暢的三、四月,長安城內外可謂處處是花山人海,熱鬧非凡。

方自恒喜得貴子,在他經過反複思量後,取那時春花繁茂,世間泰盛,萬事吉祥都呈順遂可成之勢,就為他的這個長男起了“成華”二字為正名。

方家這個長子生得是異常地眉目清秀,他父母又以“華兒”為他的小名。這成華在二三歲即開始識字,五歲入私塾裏讀書。因為天資非凡,自幼又受到自己那兩位極其喜好讀詩書祖父二人的精心點撥,自然是聰慧異常。

大約數年後,陳夫人又在秋栗成熟之時,又生了一女。此女現在不滿四歲,乳名喚實兒。這個實兒也是生得眉目清麗,聰慧伶俐,非常地惹人喜愛。由於她的外祖父陳申軻老人驚喜自己在暮年之時,竟然還能得到這樣一個聰穎可人的外孫女,真就是視她為掌中珠一般,還親自為之取“慈照”二字為大名。

這一方姓人家,除了屋中是書積成山之外,餘下的家產並不富有。但是方自恒夫婦二人彼此敬愛和諧,加上他們上有知書明理的老人,下有一雙如意的兒女,故這夫婦二人的日子頗也過得是安穩自得。

方自恒因為性情十分淡靜的緣故,這些年來,他一般地也不與人應酬交往,更不屑在官場上爭什麼名利。平常他總是將官衙中事務處理完畢,就早早地回到家中,盡量多花一些時間,陪侍病中的嶽父或教授兒女們讀書識字。

大約在半年前,在料理完自己嶽父陳申軻的喪葬之事後,方自恒更是不肯外出大門幾步,多半時間是在家中閉門讀書和教育兒女。

一日,方自恒對自己的夫人陳惠說道:“我家這對孩兒的記性,倒真還是有些了不得。我才教華兒念了兩遍《維摩經》,他便能大段的背誦下來。實兒雖然還不滿四歲,見我教她哥哥念詩書,她也跟隨我們念,嘀嘀咕咕的,倒像煞有其事。”

陳夫人聽了,笑道:“也不知道老爺你在這窗下的書桌旁,反複將那部佛經念過多少次了,又背誦過多少遍了,什麼‘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毗耶國’的,連我在一旁,都不免聽得有些耳熟能詳了,難怪華兒他們也都能多少記住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