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威同誌,我並不是貪生怕死,我是奉團長命令,安全帶同誌們回營地。”
“安全?在我劉威的腦子裏,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這就是安全!”
“劉威同誌,我現在是傳達團長的命令,立刻集合第二組,撤回營地!”
“你——”
“你們兩個不要再爭了,就按我說的辦。快撤,要不然,黑風來了誰也走不了。”向導鐵木爾大叔也急了,他是真擔心,在撤回的路上遇到風暴,後果比留在臨時宿營地還糟糕。
“我也不回去,我要留下來陪我阿大。”阿哈爾古麗突然說。幾個人盡顧著爭了,居然把這位向導姑娘給忘了。
“不行,你得跟我們一起走。”於海轉向阿哈爾古麗,說。
“我不會走的,我要等杜麗麗和張雙羊回來。”阿哈爾古麗說著,一頭鑽進黑夜,朝測點方向走去。於海再叫,風把他的話轉瞬吞沒了。
又起風了,剛剛平靜下來的沙漠,轉眼又能聽到風的吼叫聲。
“不能再耽擱了,劉威同誌,不為大家的安全著想,你也得替這些資料想想,如果在風中把資料丟失,這一個多月的辛苦全就白費了。”這話一出,劉威沉默了,是啊,資料,這一個多月的努力,不就換來這兩箱資料麼,如果途中真遇上黑風暴,誰也保證不了資料的安全。
“全體集合!”他終於吼出了一聲。
在向導鐵木爾大叔的再三懇求下,於海最終還是同意將父女倆留下,其餘人全部撤走,這樣做,於海一方麵是替二組著想,另則,他也堅信鐵木爾大叔有對付黑風暴的經驗。
誰知,好不容易回到營地,一聽他將鐵木爾大叔和阿哈爾古麗留在了臨時宿營地,羅正雄立刻火了,當著全組人的麵,大發脾氣道:“你這是嚴重失職,目前形勢有多複雜,難道你不明白?!”政委於海頓覺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但是後悔已晚,就在他們踏進營地的那一刻,第二次黑風已卷了過來。
黑風一點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一連三天,羅正雄他們都被狂野的黑風暴逼在地窩子裏,想巴一眼外麵的世界都不行。聽著外麵排山倒海的氣勢,沒有哪張臉不染上沉重。一想二營長他們還在數十公裏之外,地窩子裏發出的,就不隻是歎息了。生和死,有時候竟是這樣的糾纏一起,劉威已經發了無數次脾氣,政委於海連日來比啞巴還沉默,他疙蹴在地窩子惱頭,心情比死了爹娘還沮喪。羅正雄更像是一頭瘋了的駱駝,三天裏沒看見他老老實實坐上一刻鍾。
一切都是無濟於事,這場黑風暴,注定要成為特二團的一次大考驗,也是這支隊伍走向成熟的一次大洗禮。
黑風中發生的一切,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改寫著這支隊伍的命運,使它最終在兵團建設史上,豎起了一座豐碑。
黑風起時,張雙羊剛剛測完一個點。這些日子,張雙羊的技術越來越熟練,讀出的數越來越準確,測量的興頭也越來越高,恨不得整天抱著儀器,在沙漠裏跑。惟一令她遺憾的,就是搭檔吳一鵬。張雙羊發現,吳一鵬其實是個繡花枕頭,按她老家的話說,這種男人叫“中看兒”,空有一副外表,加上能言善道一張嘴,真要讓他吃點苦,幹點事兒,就好像抽他的筋扒他的皮。張雙羊最看不起這種男人,長得好看頂啥用,人能一輩子靠長相吃飯?再者,張雙羊眼裏是沒有好看男人的,隻有能幹的男人。張雙羊自小跟哥哥長大,爹死娘嫁人後,哥哥就成了她惟一的依靠,在她心目中,哥哥那樣的男人才叫男人。張雙羊本不想跟吳一鵬配對兒,但副團長劉威說:“這不是找對象,這是工作,挑什麼挑!”張雙羊想想也是,但她心裏還是賭著氣,劉威是把他們當作最次的一對搭配在一起的,按老家話說,叫破蘿兒找個破對頭。哼,我叫你小看人!張雙羊發誓要趕上別人,她最眼熱的,是張笑天和杜麗麗。暗中,她將這一對當成了超越的目標。
討厭的是吳一鵬,你簡直想像不出他有多討厭,太熱了不行,風大了不行,連續跑點也不行,總之,他有太多理由,還有太多牢騷,張雙羊簡直想不通,這樣的男人居然也能當兵,還在師部,笑話麼。不過她也算狠,吳一鵬怕啥,她就專給他找啥,別的隊員早早收工,她不,每天都要熬到天黑。別的隊員測中間要休息,儀器手跟尺子手要交流一陣,她也不,從早到晚,不停地吼喊著讓吳一鵬跑,不跑死你才怪!一段日子下來,吳一鵬乖了,服了,在她麵前老實了。
啥人得啥法兒治!這是張雙羊早在老家就學到的本事。
張雙羊最近心裏煩,不是煩自己,還是吳一鵬。張雙羊發現,秀才吳一鵬跟向導阿哈爾古麗,兩人經常眉來眼去,收工的路上,別的隊員都是儀器手跟尺子手走一起,邊走邊談論明天怎麼測。吳一鵬一收工,準是跟阿哈爾古麗結伴。阿哈爾古麗也真是,她咋就總能等到吳一鵬呢?還有,好幾個夜裏,張雙羊看見他們在一起,半夜半夜的坐在沙梁子那邊,張雙羊想把這些情況反映給副團長,又怕副團長罵她多事,不反映她又心裏憋得慌。
黑風來的這天,張雙羊是成心想給吳一鵬製造些麻煩,她本來可以不往坎兒井那邊測的,但一看坎兒井那邊溝溝坎坎,地形十分複雜,重要的,尺子手得不停地跳上跳下,比沙漠中跑還費勁,她就指揮著往那邊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