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
她想起,那一天她正在廚房裏做晚飯,卻突然見他一臉肅穆地走進來,挺拔高大的身子一瞬間將她壓上了身後的琉璃台。
彼此的呼吸,近得仿佛能夠輕易觸碰到。
“怎麼了?”她臉不自覺紅了,柔軟的臉頰輕輕柔柔,清漾的目光仿佛能沁得出水來一般。
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敢直視他。
身份突然間從父女成了夫妻,一個讀音之差,仿佛牽扯出了好多的兒女情長。
他卻毫不避諱。
頎長的身子向前微傾,半壓迫般地伸開修長的雙臂,霸道地將她圈進了自己的懷裏,大掌自然而然地貼上了她纖細的腰身。
玫瑰色的薄唇緊抿,卻仍然好看到令她窒息。
“為什麼不敢看我。”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卻仍舊透露著一絲孩子氣,引得她疑惑地抬頭。
他卻固執地注視著她,對她的疑惑不能發怒,修長的左手揚了揚手中小巧的手機:“這裏麵,為什麼沒有老公這兩個字。”
聲音,變得低了一些。
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機,視線掠過他微紅的臉,突然仿佛開了竅,明白了過來。
頓了頓,不曉得該怎麼說才好。
一時間,廚房裏變得更加安靜了。
“我已經改好了,不準忘記了。”
他卻突然丟下這一句稀奇的話,將手機塞進她的圍裙兜裏,邁開修長的雙腿大步走開。
背影,頗有些匆忙的意味。
她摁了幾個鍵,終於發現了他尷尬的緣由。
在她的手機裏,他的名字從“他”變成了“老公”。
富有意味的字眼,卻讓彼此都甜到了心底。
柔軟的嘴角不自覺彎起,她揚起頭,彎著清澈的雙眼看向遠處的那抹俊美的身影。
他一定不知道。
在她的手機裏,他的位置,在快捷鍵【1】。
愛,那麼多,那麼滿。
“喂?”
她摁下按鈕,嘴角滲出甜蜜的氣味,一雙清眸黑亮得出奇。
“請問是左兮蘄先生的妻子麼?”話筒那邊,卻傳來了亂哄哄的嘈雜聲,一個陌生的聲音突兀地傳進了她的耳膜之中。
朵寂愣了一下,猛然間急切地應道:“對,我是。”
“您能馬上來一下市人民醫院麽?很緊急!”
“請……”她想問的很多,卻在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發現電話被掛斷了。
腦子轟然間嗡嗡作響。
市人民醫院。
她猛然間站起,顧不得穿上大衣,一把衝出了辦公室的大門。
隻留下辦公室裏,孤零零的包和亞麻色的大衣。
人生,總會存在一種令人發指的意外。
在最幸福的斷點,它以一種足夠血腥的手段橫亙而出。
而。
有的人,或是脆弱。
有的人,隻是靜寂。
朵寂搖搖頭,她笑著,隔著玻璃窗戶,看進窗子裏:他會好的。
祈禱,會逢花開。
回程的車子中,夜燈有些灰黃,發出散漫的光線,漸漸地滲透進墨色的車窗之中。
朵寂伸手,抓了抓,卻勾起嘴角,劃過一絲淡漠的苦笑。
有些東西,一旦過去了,就再也抓不回來。
感覺,感情。
再千絲萬縷的東西,也終將成為一片徹底的空白。
“不要太擔心,我問過他的主治醫生,會沒事的。”駕駛座上,左兮蘄轉過頭來,深邃的眼眸輕輕注視著那張脆弱得有些蒼白的臉,騰出右手,握住她不經意握住安全帶的手指。
手指很涼。
他皺了皺眉,視線中印出一抹疼惜的光亮,對她說:“天變涼了,記得明天多穿一件。”
“嗯,好。”她有些呆滯,木訥地應了應,卻始終沒有移開投向窗外的視線。
他不再強求,隻是緊抿著唇,伸手便將車內的溫度調高,在這個近似秋天的季節,逐漸地升溫加熱。
有些事情,不需要說得太清楚。
車子駛進了院子裏,等左兮蘄下了車之後,卻發覺她正坐在黑漆漆的秋千上,纖細的身子在黑暗之中落下一道淡淡的白。
他向前走了幾步,忽地停下,站在黑暗之中,注視著她,一身鐵灰的西服被風吹得有些褶皺,卻依舊筆挺。
一段距離,忽近忽遠。
他不想讓她覺得煩惱,更不想讓她沉浸在自責的難過中。
有些時候,彼此之間,最需要的是信任與體諒。
朵寂握著冰涼的秋千杆子,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抬起低垂的頭,往四周看了看,猛地從秋千上站起,往房子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