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楠對馮奕並不陌生,但也談不上熟悉,在以往接觸的時間裏,大多數時候他都象一件擺設,隱沒在梁鍾鳴的身後,從不突出自己,惹人注意。如今,她看著馮奕彬彬有禮,笑容可掬地對待自己,實在猜不出對方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作為梁鍾鳴最親近的下屬,她跟梁鍾鳴的“決裂”,馮奕想必是清楚的,但他從來沒在伊楠麵前提過一個敏感字眼,而從他的笑容裏,伊楠也找尋不出一絲嘲諷或是耍弄,這讓伊楠心上盤桓良久的難堪和別扭逐漸淡化下來。
她對馮奕本來印象就不壞,再加上恒久這邊的推波助瀾,審核接近尾聲時,伊楠幾乎成了馮奕在恒久的臨時秘書,隻要是他來,很多協助工作理所當然就由伊楠來承擔。
在半個月的共同努力中,伊楠也有了莫大的成就感,但她並未忘記自己辭職的事,對她而言,說出去的話等於潑出去的水,沒法輕易收回,而就眼下的局勢來看,遠大遲早會成為恒久最大的客戶,這也意味著在不久的將來,她很有可能與梁鍾鳴再度“狹路相逢”,即使這種可能性極小,但它畢竟存在,伊楠不想被這股無形的壓力所幹擾。
因此,走,是她唯一的出路。
當形勢越來越明朗時,伊楠覺得是時候跟劉濤好好談一談了。
從她一臉凝重地走進來,劉濤就隱約明白了她想談什麼,特意放下手裏的事情,客氣地給她讓了座,還主動親切地拉了幾句家常。
伊楠單刀直入地再次提出要走,劉濤早已準備好了一套挽留之辭,在試探,規勸和利益誘惑三管齊下中糾纏了一個多小時,卻驚異地發現,這女孩還真不是一般的固執,他說得滔滔不絕,她也誠懇地聽了,末了還是搖頭。
由此劉濤更加斷定她離職的目的絕不像她表麵所說的那樣簡單。就最近半個月來看,她的表現優異,且在同事與客戶中間左右逢源,稱得上順風順水,又何來“工作不適應”之說?
不過,人家要走,作為上級,挽留歸挽留,也沒必要死攔著,要找個助理哪兒不容易?
問題是遠大的項目尚未塵埃落定,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要是把伊楠放了,指不定到手的鴨子就飛了,誰說的清楚?這個風險他可不願意擔,此時此刻,一動不如一靜。
劉濤的一番盤算自然沒法向伊楠抖露,於是又開始玩太極,婉轉表示會把情況向上麵彙報,要等人事部核定,總經理批準等等。伊楠本就對這些流程不怎麼熟悉,見老板言語鬆動,以為有了定論,於是見好就收。
起身離開時,一股酸楚之意又莫名地從心頭卷過,伊楠覺得自己此刻真是無語話淒涼,雖然這淒涼純粹是她自找的。
兩天後,遠大正式結束審核。當晚,由恒久作東,在大酒店舉行了一次盛大的晚宴,除了梁鍾鳴,幾乎所有被邀請的合作人員都到齊了。
審核的具體結果還要等一陣才能出來,但賓主雙方在席間把酒言歡的場景已經昭示了一個良好開端。
如此重要的場合,伊楠自然也在場,但她的心態則跟興高采烈的眾人不同,慶功酒也喝得少,想起自己不久就要離開這個熱鬧的組織,那笑容裏就無端增添了幾分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