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會,伊楠被叫去了馮奕的辦公室。
角落裏立著一隻精致的行李箱,筆記本拎包也已經穩穩地端放在上麵。馮奕手上麻利地收著文件,抽空指指對麵的椅子招呼伊楠,“坐吧。”
伊楠道:“不用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馮奕把一疊資料仔細地裝進一個檔案袋,臉上的神色有些沉重,嘴上應道:“是啊,太突然了,早上剛接到回總部的電話。”抬起頭來,他望著伊楠,眸中既有釋然也有歉意,“本來我還想親自安排個晚宴給你送別,這樣看來,是要泡湯了。”
伊楠笑笑,沒搭訕,今天已是她在雲璽的最後一天,但手續上的事宜還遲遲沒有辦完,自從互通收購雲璽後,包括人事及財務等功能都由酒店集團集中管理了,新官上任伊始,流程反而有點兒拖遝。
馮奕接著道:“我回去正好可以催催那邊把你的關係盡快轉出來,也不知這幫人怎麼辦事的,都一個星期了,還沒搞定。”
他在伊楠麵前的這幾句牢騷也不完全是做給伊楠看的,酒店業務雖然指明了由他全權負責,而實際上所謂的全權也僅限於酒店的具體運營和營銷策劃上,他最關心的財務那一塊是直接由互通總部掌管著的,他僅能看到每季度的報表,對於背後的資金流向等故事知之甚少,他猜測這一招多半又是許欣宜的慣常伎倆——時刻把財政大權握在手中。好在梁鍾鳴也是股東之一,馮奕看不到的東西他能看到,而且不管怎樣,根據協議,五年後這些酒店都會盡入梁鍾鳴囊中,成為他與遠大徹底剝離的“遣散費”。這樣想著,馮奕歎口氣,能忍就忍了吧。
伊楠沒有接他的茬兒,心裏很明白,馮奕比她更希望自己盡快離開這裏,他是個很現實的人,無論是過去對她的挽留,還是現在對自己婉轉的“流放”,他都有著明確的目標——不希望任何人幹擾梁鍾鳴的前程,當然也包括他的。
想通了,伊楠覺得也沒什麼可抱怨的,現實本就是這樣涼薄,所謂的愛情,也不過是某些利益權衡的點綴罷了。
這一次,她覺得自己是真明白了。
馮奕略一躊躇,遲疑地問:“許誌遠最近……有跟你聯絡過嗎?”
伊楠看看他。
“哦,你別誤會,你知道他一直不肯放你走,為這事還跟我板過臉。”馮奕說著,嘴邊現出一絲苦笑,隨即又收斂住,擺了擺頭,仿佛要趕走自己莫名其妙的擔憂,走到伊楠跟前,鄭重地伸出手來,“希望你以後一切順利!”
伊楠猶豫了一下,探手迎了上去,臉上終於也揚起一縷微笑,“謝謝!你也是!”
馮奕聽到她這樣說的時候,眼裏竟流露出感動的神色,“伊楠,知道我最欣賞你的一點是什麼嗎?你的性格很幹脆,一旦認準就不會輕易回頭,而且,也從來不會糾纏在過去的事情裏。”
伊楠笑得有點苦澀,心裏想,我是繞過了多少彎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隻有我自己知道。
從馮奕那裏回來,才發現辦公室裏居然來了好多人,主要還是雲璽的舊人們,那些與她朝夕相處感情甚篤的幾個部門的女孩子們。今天早會上公布了伊楠離職的消息,並在短短數分鍾內傳遍了雲璽的各個角落,因為沒有任何前兆,女孩子們都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驚訝,七嘴八舌地盤問著伊楠,鬧成了一鍋粥。
最後還是晶晶替她解了圍,雖然她也是剛剛才知道的。
“哎呀,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嘛,你們誰能保證自己在雲璽幹一輩子啊!”晶晶說著,眼神轉向伊楠,也帶了一絲淺淡的哀怨——這麼好的朋友,竟然也是到最後一分鍾才知道。
伊楠向她報以歉然而感激的一笑,接著她的話頭往下道:“我又不是從地球上消失了,將來跟大家還可以保持聯係!”
其實道理大家都明白,驚詫過後,話題兜兜轉轉,很快就落實到了吃上,伊楠慷慨表示晚上大家一起聚聚,由自己買單。
中午用餐時,幾個平日裏相好的女孩自然而然又圍坐在一起,隻是這一次,聊天的重點不再是伊楠了。
雲璽令人津津樂道的培訓生計劃要延遲了,晶晶和另外一個同去的女孩不無擔憂地討論著,“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會兒說下月初,一會兒又是下月底的,連個準日子都沒有。”
崔穎沒有被安排在裏麵,這始終是她心上的一根刺,本來以為還能跟伊楠同病相憐,沒想到人家已經拔腿開溜了,心態沒調整過來,此時不免在旁邊哼道:“你們大概還沒聽說吧,互通酒店的港股這兩天大跌!我看十有八九是有麻煩了。”
善於鑽營的龐明德這次卻沒能保持住往上晉升的勢頭,在新的管理層掌握了雲璽大部分資料後竟將他冷落在了一旁,半個月前,他被一家獵頭挖去了其他酒店當銷售經理,多少有些淒涼收場的意思,為此崔穎心裏攢了一肚子火,背地裏常罵馮奕他們卸磨殺驢,晶晶曾偷偷跟伊楠取笑過,說龐明德怎麼看也不像驢啊,象老鼠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