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僅止於衝動而已。
她於他,隻是個美麗的夢境,可他需要的並非做夢,而是可以掌控在手中的真實。
然而,很快就發現,他連這最終的美夢也將失去。
那個叫孟紹宇的男孩已經替代了自己在她心上的位置,她的目光被他所牽引,她的心也不再為自己而跳動。
看著她隨他而去的背影,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中被抽離了他的身體,再也尋不回來。他感到了周身襲來的寒意。即使最終她選擇了走向自己,那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具幹巴巴的軀殼而已。
多年來,一直是她年輕熱情的心在撫慰自己,沒有靈魂的軀體,有何意義?
他貪婪地注視著她,她的一顰一笑,她感慨唏噓的淚眼,那些曾屬於過他的動人瞬間,如今已如雲煙般消散。
以後,當然再也看不見了。
她是這世上唯一讓他感受過愛情的人。那種滋味很美好,可是,他無緣消受。
他的唇邊突然泛起一絲笑意,因為想起那天在簷下,她問他:“你對我……是否曾經有過一點真心?”
她問他的時候,語氣愴然,有了過去依戀自己時的意味,他的心象被重新點燃的火焰,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隱隱簇躍。
不是不知道答案,隻是他不能回答。她是個富足的人,所以她可以熱烈地追求愛情,而他,天生貧瘠,愛情對他來說永遠是奢侈品,他已經而且隻能沿著既定的路線朝前走。
他們注定會錯過。
最後這一刻,他也很想問她一個問題:會忘了自己麼?
他捏著下巴,苦澀而自嘲地笑,看到她起身,與另外兩個女孩擁抱,然後朝安檢處走,很快就在視野裏消失,仿佛她全然不曾進入過他的世界。
他沒有立刻離開,怔怔地又坐了一會兒,很無謂地舉杯喝了一口咖啡,又很快放下。
不經意間,咖啡已經涼透。
伊楠是最後進入機艙的乘客,狹窄的過道裏,人們迫不及待地要處理隨身行李,忙碌的身影把整條通道都占住了。她耐心地一個人挨一個人地蹭過去,即將到達自己座位時,頭頂上方,一隻碩大的箱包經不住主人斜著身子來回推搡,在架子的邊緣搖搖欲墜,最終抵擋不住強大的地球引力,整個泄了下來,箱包的主人自知不好,嘴裏發出懊惱的驚呼,路過的伊楠聽到警告顯然已經來不及避開,眼看箱子就要砸到她頭上,她的後腦勺已經因為這一感知而率先疼痛起來,然而,斜對麵伸出的一雙手神奇地接住了箱包,繼而,那位“拯救者”滿不在乎地站起來,不去理會伊楠卡掉半截的道謝聲,跨過兩步,仗著人高,輕而易舉地把箱子給塞了回去。
拍了拍手,朝連聲說謝謝的箱包主人馬虎地點了個頭,而後無比自然地將伊楠拎過去,坐在自己身邊。
即使已經坐下來,伊楠半張的嘴還是沒能合得上,“你,你怎麼上來的?”
孟紹宇挑眉,“廢話,憑票入內唄!”
她眨眨眼,還是沒能明白,手機很準時地響了。
“怎麼樣,小姑,對我送的禮物還滿意不?”
伊楠的腦子還沒徹底轉過來,心裏卻預先熱了起來,那股熱意一直湧到臉上,她轉過身,朝著角落,低聲問:“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們?”
“都這時候了,你還問我?直接問他不就全知道了?”敏妤促狹不已。
晶晶也搶過手機,對著她大聲嚷,“伊楠,祝——你——幸——福——”
要起飛了,伊楠訕訕地把手機收好,孟紹宇悠閑地翻著雜誌,見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一本正經地問:“怎麼了?想上廁所?”
伊楠被他氣笑了,索性不再扭捏,繃著臉問:“說吧,究竟想幹什麼?”
孟紹宇清了清嗓子,無比清晰地說:“送你去澳洲。”
“那你工作呢?”
“回來再辭,然後辦手續跟你會合。哎,你在澳洲不許心猿意馬,老實等我啊!”
伊楠已經開始感動了,可嘴上還是不饒人,“為什麼呀?你不是說不奉陪了麼?”
孟紹宇嘻嘻一笑,抓過她的手道:“後悔了,不行嗎?”
“……”
他的神色又驀地一斂,“突然想當一回喬峰,一心一意對一個人好。”他轉頭湊近她,神色謹然,“覺不覺得很榮幸,很感動呃?”
伊楠白了他一眼,但終於還是繃不住笑了,笑得很甜,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