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餘傑愣神片刻,下意識就想扶起黃茹,畢竟是老相識。
曹餘傑來沁山府為官的日子算不得多久,但黃家對他的支持,曹餘傑一直記在心裏。
雖說官商勾結聽來不好聽,但到底自己是受過黃家恩惠。
他曹餘傑便不是個狼心狗肺之人,眼下一介女流在自己腳下砰砰磕頭,自然也受不住這個叩拜!
正覺得燒腳想將人拉起來時,黃臨卻先一步,跪著衝到黃茹麵前,紅著鼻尖問:“母親,你做什麼?”
黃茹抬起頭,額上已經狼狽極了,冰涼的手握住兒子的小手,堅定的道:“臨兒,你受人蠱惑,遭人陷害哄騙,你沒有殺人,知道嗎?”
“我殺了人。”黃臨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但雨勢太大,淚水混淆雨水,頃刻間便消失無蹤:“我真的殺了人,我親手殺得他們。”
黃臨說著,還伸出手,指著手背上一個結痂的傷口道:“看,母親還記得嗎,你曾問我這是怎麼傷的,我撒謊了,我不是頑皮爬樹時摔倒弄傷,這是我殺黃覺楊時,被他反抗所傷……”
“胡說!”黃茹呲目欲裂:“這就是你爬樹時摔傷的,我就在你旁邊,我看到了!臨兒,你怎麼了,你是不是腦子壞了?是不是有人對你動了什麼手腳?你為何要撒謊,為何要聽人胡說?你是母親的兒子,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母親眼裏,別說這麼大的傷口,就是磕著碰著個指甲殼大的傷勢,母親都一清二楚,所以,莫要再說這些混話了!”
“母親……”黃臨還想爭辯什麼。
黃茹突然厲聲:“來人,送公子回房!立刻去請大夫,請三春堂的餘大夫,不是小餘大夫,是老餘大夫,那位從太醫院退下來的老太醫!”
黃茹一番雷厲風行!
身邊的丫鬟盡管覺得懼怕,但也不敢違背夫人的命令。
有兩個丫鬟便上前,一左一右的要將黃臨攙扶起來。
黃臨卻將其一把推開!
黃臨爬起來,後退數步,走到柳蔚麵前,抓著柳蔚的衣袖道:“大人,我殺了人,你是知道的。你告訴我母親,讓母親不要維護我,不要撒謊,我真的殺了人,我該死的!”
柳蔚深深的看著黃臨。
黃臨可能自己都沒發現,他娘的人頭,已經被他放在了雨水中。
自他從四姑娘房中渾身是血的出來,這是他今日第一次,將他娘的頭顱,擱置一旁。
卻是為了他的另一個娘。
黃臨不傻,他聽出了黃茹言語中的包庇,他的母親在用欺騙的方式,企圖洗脫他的殺人罪行。
這個向來不喜歡他,對他冷冷冰冰,從不多加關照的母親,自願說出自己一女嫁二男之事,就是為了取得府尹大人的信服,求得府尹大人放他一條路。
可是,黃臨並不願意。
殺人償命,他並不怕死,一個半大孩子,對世上能有多少眷念呢?
除了生身父母,還有什麼外物能讓這個男孩在意?
沒有在意的東西,活著和死去,因此又有什麼區別!
黃臨看得很透,從殺了黃覺楊,他一心隱藏,卻被柳蔚發現後,他就想明白了。
律法在前,殺人償命!
既然有膽子動這個手,為何要敢做不敢當?
黃臨是敢當的,所以他認罪認得幹淨利落。
包括那個穿著黑袍子,金色眼睛的男子告訴黃臨,教黃臨可以將殺人的罪過,推到他身上,反正他立刻就會離開,天南地北,無人能尋。
但黃臨卻不願意!
黃臨古怪的堅持著,為的,便是問心無愧這四個字。
那個能起火的小藥包,那個黑袍男子在定住四姑娘後,問過他,是要自己點火,還是由他點火。
黃臨回答要自己點火,所以,他殺了人。
盡管就算他不點火,黑袍男子也會點那個火,四姑娘依舊會死,但他要親手為娘親報仇,這是他的堅持。
殺了人,認下自己的罪,這也是他的堅持,他真的不怕。
迫切的拉著柳蔚的手,黃臨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柳蔚。
柳蔚與這孩子對視,實則,柳蔚是知道的,黃茹說出這些話,甚至將遼州那位死士爆出來,黃茹將會失去什麼。
容棱的暗衛監視了那死士多少日子,柳蔚自然知道。
黃茹願意為那人效力,是為了能解救她身體之藥。
柳蔚不知黃茹究竟有什麼毛病,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而現在黃茹的摸樣,的確看不出病症。
但柳蔚知道,讓一個病人,不惜心甘情願放棄能治療自己的方法,也要保護自己的兒子,這是怎樣的勇氣。
柳蔚能理解一個母親在緊要關頭,對自己的維護,但柳蔚是個法醫,是個站在律法腳下,維護律法之人,不管是二十一世紀的律法,還是青雲國的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