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紀奉已見過葉元良的屍體,那屍體看起來還是完整的一具。
但仔細瞧,卻分明瞧見,屍體上頭有密密麻麻的針眼兒,宛若一隻巨型的破布人偶。
此刻再見到屍體,紀奉臉上表情不顯,但站的,卻是離那屍體有些遠。
倒是膽子大的柳小黎,一進來就蹦蹦跳跳的朝屍體跑了過去,小爪紙掀開白布!
瞧見臉色死白的人屍,柳小黎卻半點異樣也無,隻摸著滑溜溜的小下巴,嘟噥起來:“爹的手藝真好。”
紀奉垂眼,看著這孩子。
大概是紀奉的視線太明顯,小黎感覺到了,小家夥仰起頭,望著這位慈和的爺爺,指著屍體上的針線,道:“我其實也會縫,但是我爹說我手笨,針線活不細致,不讓我縫。”
紀奉臉上笑著,嘴角卻是微微的抽搐。
針線活好的人們,估計也不會想去拿手藝縫一具屍體!
小黎從紀奉手裏拿過筆墨紙硯,一邊鼓搗著,一邊爬上木板床。
看孩子小短腿爬得費勁,紀奉順手將孩子抱起來,但左右看看,也沒地方放,一時愣住。
小柳短短的手指,指著木板床的邊緣,說:“謝謝爺爺,把我放在這兒就好了。“
紀奉有些猶豫:“你站得住?”
木板床其實很窄,一具成年男子的屍體直挺挺的躺在上頭,已經占據了所有麵積,要在上麵再站一個人,幾乎不太可能。
但小黎很乖的點頭,表示自己可以站得住。
紀奉遲疑一下,還是將這孩子放了上去。
接著,紀奉就看見小家夥站在板床邊緣,然後一隻手抱著筆墨紙硯,一隻手隨便將那屍體往旁邊推了推,接著小家夥一屁股坐下,擠著屍體,跟屍體親親熱熱的模樣。
紀奉,再次沉默!
驗屍報告這個東西,紀奉是聽說過的。
自從兩個月前,孫大人收到京都發回的信後,便將這一新規矩,給傳播了下來。
但這報告究竟是什麼,該如何做,卻無人能知。
隻從那信上的隻言片語推斷,大略是要將屍體的所有信息,寫在一份文書裏,但具體怎麼個寫法,有什麼規矩沒有,卻依舊不知。
而眼下,一個五歲不到的小男孩,就在給他示範,這驗屍報告,到底該如何寫。
小黎現在宣紙上規規矩矩的寫上死者的姓名,年齡,身高,大略體重,接著,就是傷口驗證方麵。
這具屍體已經被驗過了,而屍體也已經縫合好了,所以小黎並沒多事的再把它拆開,去檢查一遍內髒。
既然娘親檢查過了,這部分留空,回頭讓娘親寫進去就好。
他檢查的是外傷部分。
將葉元良的衣服都扒掉,小黎在一個裸露的屍體旁邊,轉來轉去,邊看邊寫,時不時再用毛筆的另一頭,去戳戳屍體皮膚。
看小孩子這樣摸摸搞搞,沒一會兒,已經寫了大半頁紙,紀奉好奇,過去看了一眼。
這一看,卻發現自己一大半看不懂!
小孩子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並不是多雋美,但再歪,也至少是人能分辨的字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