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桐的屍體,依舊被發現在孫家染布坊裏頭。
上次孫箭就是死在此處。
孫家早在事發的第二天,便停了染布坊的生意,不止雇工都挨著去衙門錄了口供,登記了戶籍,就連管事也被監管了起來,畢竟在殺害孫箭的凶手沒有被捕前,染布坊裏的每個人,都有嫌疑。
首先發現屍體的是布坊的管工,叫趙五。
趙五乃是孫家染布坊的老人,在布坊做工了幾十年,現在年紀大了,老伴兒去世了,兒孫也成家了,他不想去兒子家住,惹兒媳婦的嫌,便索性住在布坊裏頭。
布坊暫時停業,但趙五並非無家可歸,他依舊可以從後麵的小門進布坊後院,就是他住所的地方。
可事情偏就這麼巧,那孫家大少孫桐,就死在他那單獨小院兒的天井旁。
死的時候根本認不出是個人。
趙五年歲大了,清早起來朦朦朧朧的眼睛就看到天井旁放了個東西,鼻子還聞到一股糊味,他原先以為是野貓還是野狗啥的,可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個人!
一個被拆成好幾塊,大大小小扔在地上,且被油給炸得外焦裏嫩的人!
趙五嚇得當即差點瘋了,叫叫嚷嚷的跑出了大街,張口咋呼:“死人了!死人了!”
最後在衙門的確認下,終於有人認出,那死者不是別人,正是恰逢回縣探親的孫家大少爺,孫桐。
這孫家是造了什麼孽,兒子死了一個又一個?
孫員外與孫夫人無法接受事實,哭得肝腸寸斷。
小黎在衙門的通報下,一大早什麼瞌睡都沒有了,著急忙慌的趕往布坊,遠遠的,就看到宋縣令已經到了,正拿著一張帕子捂著嘴,難受的站在小院兒的樹蔭旁拍胸。
小黎走上前去,有衙役認出了他,趕緊給他讓路,又通知了宋縣令。
宋縣令也顧不得滿腔的惡心想吐,捂著口鼻就過來,一臉蒼白的說:“太慘了,真的太慘了,怎麼死成個這個模樣,手啊,腳啊,包括頭,都被人炸變形了,而且太難聞了。”
屍體炸完有屍油,不是尋常人能接受的。
小黎一時沒做聲,沉默著上前查看,一番檢驗後,他發現,屍體的保存度已經非常低,再特地翻看了一下,發現油炸程度高到,幾乎將屍體表麵證據全部破壞的地步。
這絕對不是個好消息,除了證明凶手喪心病狂,實在是個虐屍狂魔外,還給破案方向增加了極大的難度。
小黎不會太精細的屍檢,比如要是他娘親在,或許還能從切割現有屍塊,檢查內部肌肉密度或肌理環境,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甚至可以從切割角度,炸屍手法,鑒別出凶手身高、力量等有助辨別凶手性別的具體特征。
可小黎還是個實習生,與他娘親的十項全能不同,很多東西他哪怕以前看娘親做過,自己也知道原理,但要他來做,他卻完全做不到。
原因無他,他沒有那個經驗。
老仵作驗屍從來不是照本宣科,手摸一下屍塊就能斷定出屍僵程度,這些讓新手來做卻不可能。
說到底,哪怕從小就和屍體一起泡大,但小黎實實在在還是個六歲的孩子,哪怕早熟,哪怕聰明,很多事依舊不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能夠理解的。
心裏懊惱的同時,小黎在宋縣令滿含期待的目光下,隻能道:“先錄口供吧。”
屍體已經成了這樣,宋縣令也沒指望真能檢出個子醜寅卯,但是看小靈童也一幅被為難得無力回天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