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以導俗當漸,非可頓革,戀土懷舊,民之本情,波並流離,蓋不護己。好,寫得好!”
鼓報三更了,隋文帝楊堅的寢宮內依然燭光搖曳。身著便袍的楊堅,正盤膝坐在一張碩大的紫檀方案後,批閱著奏章,一邊看一邊忍不住讀出聲來,連連點頭。
“陛下在讀什麼文章?”獨孤皇後本已半躺在床榻上歇息,聽到楊堅那抑揚頓挫的誦讀聲,又分開帳幃,批了衣裳起來,走到隋文帝身後,“讀得如此高興?”
“夫人怎麼起來了?”隋文帝楊堅愣了一下,隨即略帶興奮地揚了揚起手中的折子,“是勇兒的奏章。說的是兗州流民安置一事。朕原本打算將部分流民遷徙戍邊,勇兒卻認為此舉不妥,可能激起民變,因此建議緩行,將這些流民在原籍安置。這奏折寫得極好,既有見解,文筆又佳,夫人可認真看看!”
“勇兒竟有如此才情?陛下每日批閱奏章無數,可從來未見陛下對哪篇奏章如此認可啊。”獨孤皇後半信半疑地接過了奏章,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
隋文帝楊堅聞言一笑道:“這不是勇兒所寫的奏章嘛!是卿家你的親生兒子所寫,朕當然看得格外開懷。”
獨孤皇後啐了一口道:“什麼我的兒子,難道不是陛下的親生兒子麼?”她越看越是驚訝,“這奏折寫得還當真不錯,勇兒素來不夠生性,如今看來不僅勤勉,於軍國政事也逐漸有一套見解了。總算沒辜負陛下和我的一番苦心。”
“是嗬!”隋文帝楊堅也不禁有些感慨,“原本還擔心勇兒貪圖享樂,荒嬉國事,難以承接大業。如今總算開竅,足以寬慰朕之心懷。”
“那陛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獨孤皇後問道。
“還能如何處置?之前朕所想的也確實過於簡單。”隋文帝楊堅提起朱砂筆,從獨孤皇後手中接過奏章,“勇兒所言入情入理,合乎仁德之心,順乎執政之道,自然是照他意思去辦了。不但如此,朕還要將這奏折批轉眾大臣傳閱,明日早朝再給勇兒嘉獎一番,以樹太子之威信。”
獨孤皇後寬慰地笑了笑,道:“這五個兒子當中,倒是這勇兒最令我放心不下。若是從此規規矩矩,潛心從政,我也就晚晚有好覺可睡了。陛下也不要太操勞,早些歇息吧!”又找了一件長袍來,給楊堅披上。
“隻是要睡個好覺還不容易?”隋文帝楊堅批完這個奏章,忽然又想起一事來,“今日還有個喜訊,原先見你歇下了,便未來得及告知你。你聽了這個消息,隻怕今晚要麼睡得更沉,要麼便睡不著覺了。”
“究竟何事啊?如此神神秘秘。”獨孤皇後見他賣關子,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她與楊堅一直情深意篤,這句話微嗔著說來,倒帶了幾分少女時的情懷。
隋文帝楊堅許久未曾聽過皇後如此說話,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深藏已久的情愫來,起身執了皇後的手,笑道:“朕與卿家都老了。今日獨孤穎私下來見朕,說他第三子表仁尚未分配,想請朕將勇兒之女婚配於他。朕考慮了一番,覺得倒也匹配。夫人覺得如何?若是如此,豈不是一件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