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晉陽城,晉王府內。
婢女秋月癱坐在她自己的房內,雙目無神,嘴角還留著幾滴藥液。在她的身旁不遠處,散落著幾片陶瓷碎片,那是一隻藥碗摔碎後留下的碎片。
一刻鍾之前,河北道行台刑部尚書張衡親自帶了幾個河北道行台刑部的人過來,硬架著婢女秋月,將一碗流胎的藥灌秋月喝了,然後揚長而去。
對張衡而言,他已經算是夠耐心的了。當日晉王楊廣返回長安之前,向他支支吾吾地說出此事後,張衡絲毫不在意。一個少年王爺,玩了一個貼身侍女,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隻不過不小心有了,但也隻需打掉胎兒便是。因此張衡滿口答應,根本沒當回事。而且心中對於晉王這般私隱之事都找自己幫忙解決,感到頗為高興。這說明晉王楊廣從內心裏將張衡當作自己人。
原本以為一個小小的婢女,沒經過什麼世麵,隻要嚇唬嚇唬,便可哄得她喝下湯藥,解決此事,從而為晉王楊廣解決一單麻煩。誰知道那婢女秋月年紀雖小,脾氣卻硬,一口便回絕了此事,死活不肯喝藥打胎。
考慮到這個婢女秋月畢竟是晉王楊廣曾經寵幸過的人,亦不知道晉王楊廣今後對她會怎樣,說不定晉王仍十分寵愛於她,他日被這秋月在枕邊說幾句壞話,估計要吃不了兜著走,因此張衡一開始倒不敢用強,反複找她談話,又是恐嚇,又是勸慰。後來覺得自己身為朝廷大員,總去找一個晉王府的婢女,似乎不是很恰當,說不定還給人以誤會,便又找了幾個信得過的中年婦仆,輪流找秋月勸說。
誰知道秋月不管誰來,軟硬不吃,就是死死不肯喝藥,隻說要等晉王回來,隻需晉王親口說一句,她便心甘情願地喝藥打胎。否則無論誰來都是一樣。
如此反反複複,竟耗了將近一個月時間。張衡的耐心終於耗盡,幾日前又聽到了來自長安的消息,說七月初六晉王大婚。如此一算,晉王楊廣大婚之後,肯定過不了幾天便會返回並州,返回晉陽城。若是等晉王回來,自己連這麼一單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定,豈不是在晉王麵前再也沒有地位了?以後晉王還可能找自己幫忙做事麼?
想到這一層利害關係,張衡終於坐不住了,盡管對秋月是否受晉王寵愛仍有些顧忌,但兩害相衡取其輕,張衡再次來到了晉王府。
神使鬼差的,張衡選擇的這日竟然也是七月初六,正是晉王大婚的日子,想來晉王正在數百裏外的長安城內,與梁國公主卿卿我我,恩愛無比。想到這一層,饒張衡心硬如鐵,竟也感到有些心寒。
這件事情張衡不敢假手於其他人,親自帶了兩個親信下屬,裝了事先煲好的打胎湯藥,直接進了婢女秋月所住的房內——婢女秋月作為晉王的貼身侍女,在晉王府中還是頗有地位的,一直是單獨住一間下人房。
在這間房內,張衡對秋月做了最後一次勸解。他十分溫和地告訴秋月,晉王楊廣今日正在長安城內舉行大婚典禮,所娶的乃是梁國的公主。而你秋月作為一個身份卑微的婢女,心思不要那麼大,想生下一個王爺的孩子來,想都不要去想。而且這單事情,亦是晉王爺親自交待的,你若是為晉王爺著想,還是不要讓他為難,乖乖地喝了湯藥,便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張衡一直盯著秋月,看她反應如何。果然秋月臉色煞白,與往次神情完全不同。張衡以為終於說動了她,正暗自高興,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婢女秋月再次緩緩地搖了搖頭,道:“我不喝。等晉王殿下回來再說。”便不肯再說一個字。
張衡氣極反笑,再也沒有任何想法,頭也不回,隻輕輕揮了揮手。他那兩個親信下屬哪裏還不知道該怎麼做,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將秋月按倒在地,用手捏開嘴巴,硬生生地將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打胎湯藥灌了進去。
早就該這樣了,枉費了我那麼多功夫。張衡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帶著下屬揚長而去。隻留下失神的秋月癱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秋月心都涼了。她自從做了晉王的貼身侍女,便已在晉王府中有了一定的地位,經常對著其他侍女和家丁指手畫腳。其他人生怕她向晉王嚼舌頭,哪敢得罪於她,一般事情便也忍讓於她。秋月的心思卻不僅限於此,她本以為得到了晉王殿下的寵幸,又懷了晉王殿下的種,應該從此便是母雞飛上枝頭變了鳳凰,要過上好日子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晉王會如此無情無義,竟然忍心叫人來打掉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