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又是周六,舒淺照例去了醫院,隻不過這次去之前她先去了花店買了一籃康乃馨。
到了住院部,果然隻是稍一打聽就得知了穆老先生的病房號。舒淺本來對穆楊的身家已經有了些許模糊的猜測,畢竟他的衣著打扮和舉止氣度都不同於尋常人,可是走進穆老位於十七樓的VIP病房時她還是驚了一小下:幹淨整潔的室內門窗緊閉,隻是那窗簾都像是勾著金絲的鵝絨布,硬是將病房生生烘托出一股高大上的氛圍。
“窗簾是怎麼回事啊?”舒淺咋舌,低低地問跟在一旁的護士,護士笑著解釋:“之前醫院配的窗簾不太遮光,會影響穆老先生休息。”
她不說是誰換的舒淺也自然明白。穆家還真是財大氣粗,住個院都能把人家窗簾給換成了上等貨。再掃視一周,見到滿桌子名貴水果和禮品她都不覺得稀奇了。
隻是這一點,她倒是沒在穆楊身上看出來過。他舉手投足的清貴之氣並不讓人感到距離和壓迫,反倒像是翩翩君子令人不自禁地心生仰慕。
房間裏沒其他人,穆老正睡著還沒醒來,舒淺籲了口氣,原本還擔心突然來訪會讓老人家不開心呢。護士指了指房間裏的小茶幾跟她說:“花就先放那兒吧,待會穆先生回來就會看到的。”
她輕輕走進去放下花,出來時還是忍不住問:“穆楊他經常來醫院嗎?”
“可不是,”護士有點感慨,“穆老手術完第二天他就特意從美國飛了回來,剛開始幾乎整日整夜守在病房裏。好在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穆先生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舒淺又想起那天在醫院碰見時,她第一次聽他談起爺爺,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微微異樣沉痛的神情。連他那樣性格疏淡的人都不自覺地流露出情緒了,足可見穆老對他而言的重要性。
腦海中卻又不經意地浮現起另一個念頭:如果他是為了爺爺的病才臨時飛回國內,那是不是穆老先生的身體一好,他又會回去呢?想到這舒淺竟覺得心頭一緊,再抬眼望了望昏暗的室內,想象著他埋首坐在椅子上眉頭緊蹙的模樣,頓時有些說不清的滋味。又想他留下來,又不舍得他繼續難過。
舒淺輕輕帶上門,跟護士道了謝後轉身走向樓廊另一端的電梯。正打算下樓看看何洋,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好巧,正是穆楊。
“你在哪裏?”剛一接通他就徑直開口。
“在醫院呢,”舒淺沒打算告訴他剛剛看了穆老先生的事,於是隻說,“來看看小何的情況。”
“呆在醫院別走,我馬上就來。”他卻匆匆忙忙丟下一句話,語氣有點嚴肅。
“怎麼了?”舒淺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也有點緊張起來。
“我和韓亦在恒天,剛剛見了呂剛。”他話語裏有絲遲疑,似乎第一次有些不知如何組織語言。舒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還是下意識地安撫道:“沒事,我和何叔之前也找過恒天負責人,早知道跟他們談不攏的,還是直接上訴好了。”
“不,我擔心的不是這個,”穆楊微頓,腦海中還回蕩著無意聽見的那句話,不知為何想到舒淺莫名就心頭一緊,“我有種預感,他——”
他的話沒有說完,舒淺隻聽見一陣風一樣的聲音從聽筒裏呼嘯而出,接著是刺耳的破碎聲和一道驚呼,像是韓亦的。然後“嘭”的一聲,那端再沒了別的聲響,隻剩下一片空洞的忙音,連帶著人的心都沉入了死寂的海底。
?
“穆大哥?穆楊?”明知是徒勞,舒淺還是驚慌地叫著他的名字,卻收不到一點回音。待她再撥過去,那邊已經無法接通了。
對,對,還有韓亦也在。她顫抖著手在電話本裏翻動著,可是越著急越是找不到,好不容易撥通了,卻始終是“正在通話中”。
她已經等不下去了,拚命按著電梯的按鈕,一出住院部就飛奔向醫院外的馬路。短短的一段路她跑得飛快,險些撞到了幾個人,惹得眾人都頻頻側頭看她。她卻像是聽不見看不清周圍的一切,腦海中隻有一片嗡嗡的聲音,而心,也一點一點狠狠墜了下去。
那天見麵後,她特意上網查了查當年青龍幫,雖然大部分信息都被警方屏蔽了,可是光是媒體公布的現場照片和作案手段,已經足以看出那是一個多麼殘忍的組織——
砍殺、縱火、爆炸、槍擊。當年幾乎每一起案子,死傷都是兩位數,仿佛那群人一個個都視生命如草芥。
若呂剛真是青龍幫的人,那他的手段能有多狠多毒已經不難預料。隻是她始終懷揣著那麼一點小小的僥幸心理,期盼著這樣一個小案子不會逼得他出手。可眼下,明明才是第一次正麵交鋒,難道他就已經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