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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媽不是第一次這樣對我了,但從前絕不會打我。頂多給了臉色,要我知難而退。從前我不屑與她計較,因為根本不在乎,可現在我在乎了。我總不可能要求文遠拋棄他的父母與我在一起。
文爸要是死了,文媽將會給文遠撫養,後果可以想象,我會一輩子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文爸即使不死,文遠也不敢再冒著氣死他的危險,在父母有生之年內與我在一起。
我不是容易膽怯的人,但卻在現實麵前無法抬頭。
所以文媽打我一巴掌,怒斥蘇醫生與我一番,隻能叫我更清醒,不恨,不難過,隻覺得可笑。
“她是我朋友,我不能這樣做。”蘇醫生堅定的說。
我不知道是導致他一直這樣支持我,守護我,可我不值得。
文媽臉色早就鐵青,如果不是因為在醫院,說不定連上來與我撕打都有可能,“你帶她走,走得遠遠,我們老文家就算失了勢,也不能讓文遠下作到娶她。”
是呀,文遠娶我就是下作。
心痛如刀絞,難以呼吸,扶住牆免得無力摔倒,我讓自己的聲音清晰,“蘇醫生,您送我回去行嗎?”
文媽像個勝利者,麵露諷刺,“是呀,婉華死了,你們倆倒是合適,一個鰥夫一個嫁不出去的禍害,配得很。”
如果不是文遠的母親……我在心裏壓抑,如果不是文媽……但還是要自己裝做不在意,看向蘇醫生,他也隻是歎口氣,扶穩我,向樓下慢慢走去。
重新坐回車裏,他遞了麵巾紙給我,“想哭就哭出來。”
“不用。”我推回去,其實早已疲憊,哪還有力氣哭出來。
“文媽就是這樣的性子,風光了一輩子,臨到老了什麼也沒了,難免不會將怒氣轉到你身上……”蘇醫生笑,也未發動引擎,拇指在方向盤上來回摩挲,“其實你很像我。”
“所以你才願意幫我。”我也笑著回話。
“是呀……看見你,就好像看見當年的我,衝動任性的帶婉華私奔,最後卻後悔一生……”蘇醫生拿出煙來,點燃,“對了,婉華是我妻子,病逝。”
仿佛在說別人的一件不相幹的事,蘇醫生的臉上並沒有痛苦,雲淡風清,他一向的表情。
可能經曆了太多,反而變得淡漠,“直到現在還愛她,所以不願意和劉夏結婚?”我看著他認真的問。
蘇醫生好象聽到最好笑的笑話,身子顫抖的幾乎將煙灰彈在自己身上,半晌才正色道,“不是。”
“那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沒和劉夏談戀愛,又怎麼會結婚?”
我有些驚訝,怎麼會沒談戀愛?
蘇醫生看出我所想,“劉夏是蘇熙的幹媽,自然會總去我家裏,不過我拒絕她了,我不適合再婚,我不相信生活,所以不能給她幸福,她適合更年輕,對生活還有向往的人,那個人顯然不是我。”
結束我們的對話,蘇醫生打開窗戶透氣,開車將我送回醫院,雖然免不了醫生的一頓訓斥,但比起白天所承受的一切,已經不算什麼了。
劉夏替我打理好一切,又表明第二天還會來看我,便隨蘇醫生走了。
她變了很多,不再張揚,連跑車也全部換掉,性子謹慎起來,肯為別人著想。但比起愛上無法在一起的人,到底是得還是失多些,恐怕隻有她自己清楚。
夏北腦袋撞傷,拍CT後顯示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於是當天晚上便纏著傷兵似的頭到我的房間來探我,隻是因為知道了他對文家的要求,我對他有些心灰意冷,即使像對朋友一樣也不願意,夏北沒辦法,隻好自己又回了病房,最終剩我一人坐在靠窗的床前失眠一夜。
餘下的幾日,傷口在漸漸愈合,劉夏每天都會抽時間來陪我,蘇醫生也偶爾會來,甚至蘇熙也來過一次。
劉夏說,聽說沈家已經停止了與劉爸的合作,想來是沈婷婷已將全部事情告訴了沈老爺子。
蘇醫生說,文爸的病情微微有好轉跡象,沈江南的植皮手術也已經進行,正在恢複中。
我在醫院的每一刻,生活的都在繼續,沒有因為我而停下來腳步。
人是渺小的,在孤獨的時候尤其能夠體會。
劉夏端了魚來喂我,“剁椒魚頭,蘇醫生說你喜歡吃,我專門買來的。”
我笑著謝過她,其實一點胃口也沒有,看見腥膻的東西尤其難受,便找了理由來搪塞她,“護士說我還是不能吃口味重的東西,不如帶去給蘇熙吃吧。”
劉夏沒辦法,隻好收起食物,“那你想吃什麼,回頭我買了帶給你。”
我想了想,“酸梅湯忽然很想喝,我記得你家那邊有間好店,不如幫我買點來。”劉夏點頭記下來,我又轉對蘇醫生說,“能幫我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