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出你也跟我一樣,是個爭強好勝的人。”沙大戶說,“我一向最喜歡這種人。”
“隻可惜你長了胡子。”陸小鳳又故意歎了口氣,“你大概也知道陸先生一向隻喜歡美女。”
這一次沙大老板不再生氣了,時常生氣絕不是件好事,尤其有礙健康。
大老板們通常都很會保重自己的身體。所以他隻問陸小鳳:“你要找的那一男一女,有什麼特別跟別人不同的地方?”
“那個男的很會用刀。”
沙大老板笑了:“我家的廚子也很會用刀,他用刀片起肉來,片得比紙還薄。”
他也故意問陸小鳳:“你要找的是不是我的廚子?”
陸小鳳當然更不會生氣,反問道:“你的廚子會不會殺人?”
“我隻知道他會切肉。”
“切什麼肉?”
“豬肉牛肉羊肉狗肉騾肉馬肉雞肉魚肉鶴肉鵝肉兔子肉獐子肉,什麼肉他都切,甚至連老虎肉他都切過。”沙大戶說,“隻有一樣肉他不切。”
“人肉?”
“你又說對了。”沙大戶還在笑,“人肉是酸的,比馬肉還酸,我絕不會讓我的廚子去切人肉。”
陸小鳳又在歎氣:“沒有吃過人肉的人,怎麼會知道人肉是酸的?真奇怪。”
沙大老板不理會他,否則就又要生氣了。
別人要氣你,你不氣,才是高竿,能夠做一個大老板,沒有一兩下高竿怎麼能罩得住?
“男的會用刀,女的呢?”他問。
“女的那一個就更奇怪了。”陸小鳳說,“她滿頭白發蒼蒼,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可是她的一雙腿,卻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大姑娘。”
像那麼樣一雙腿,如果有人能在看到過之後很快就忘記,那個人一定不是個男人。
沒有看見這雙腿,沙大老板無疑也覺得很遺憾。
他雖然已經開始有一點老了,畢竟還是男人,愈老的男人,愈喜歡看女人的腿。
就算隻不過看一看,也是好的。
沙大老板歎了口氣,先把自己這一生中所看到過的美腿一雙雙在心裏溫習了一遍,等到自己覺得自己又變得年輕了一點時,才問:“你有沒有看到她的臉?”
“沒有。”
當時陸小鳳根本沒有機會看到她的臉,何況看到了也沒有用。
頭發可以染的,臉也可以改扮,天色又已黑了,生死已在呼吸間。
這種情況沙大老板當然也不會不明白,卻偏偏還是要問:“你為什麼不看她的臉?”
“因為我是個男人。”陸小鳳淡淡地說,“一個男人在看到那麼樣一雙腿的時候,誰還有空去看她的臉?”
問得不通,回答也絕,大戶大笑。
“現在我才明白你的麻煩在哪裏了。”他大笑道,“這個女人你根本就找不到,除非你能把這地方每個女人的裙子都脫下來瞧一瞧。”
陸小鳳沒有笑,反而一本正經地壓低聲音說:“老實告訴你,我正想這麼做。”
“這種事誰不想做?”沙大戶也故意壓低聲音,“如果你真的去做了,千萬要告訴我,好讓我也跟著你去瞧瞧。”
兩個人說了半天話,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在鬥嘴?還是在鬥智?
長了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已經看透了,好像也沒有什麼太稀奇。
擠在大廳裏的人已經覺得沒什麼太大的意思,一個個都往外溜。
那個穿藍布衫的秀才本來就笑不出,現在當然更待不住。
陸小鳳忽然大聲說:“金老七,別人都能走,你不能走。”
誰是金老七?誰也不知道誰是金老七,誰也不知道他在叫誰,所以不管誰都會嚇一跳。
忽然被人嚇了一跳的時候,腳步一定會停下來,每個人都在東張西望,想找出這位大名鼎鼎的陸小鳳叫的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叫住他?
秀才也不例外。
隻可惜現在每個人都看出陸小鳳要找的人就是他了。
陸小鳳的眼睛已經像釘子一樣盯住他。連他自己都已感覺到,所以忍不住要問:“陸大俠,你在叫誰?”
“我不是大俠,就好像你也不是秀才一樣。”陸小鳳說,“我在叫的當然就是江湖中唯一能‘夜走千家,日盜百戶’的金七兩。”
“我不認得這個人。”
“你不認得我認得。”陸小鳳說,“你就是金七兩,金七兩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