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春日遲遲,春天雖然還被留在江南,也不知要過多久才會到這裏,可是大地間,多少已經有了一點春意。
從沙大戶的莊院回到老王的雜貨鋪,要走一段很長的黃土路,融雪使沙土變成了泥濘,人走在上麵,走一步就是一腳泥。
這種感覺是令人非常不愉快的。
陸小鳳又不願施展輕功,他很想領略一下這種略帶淒涼苦澀的荒漠春色,這種清冷的空氣,對他的思想也很有幫助。
他很快地就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找兩根比較粗的樹枝,用匕首削成兩根長短一樣的木棍,綁在腳上,當作高蹺,就可以很愉快地在泥濘上行走了。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一把匕首。
現在大概是午時左右,風吹在身上居然好像有點暖意,陸小鳳心裏雖然有很多問題不能解決,還是覺得很舒服。
他絕不是那種時時刻刻都要把錢財守住不放的人,也絕不會把煩惱守住不放。
他常說:“煩惱就像是錢財,散得愈快愈好。”
02
一陣風吹過,路旁那一排還沒有發出新芽來的枯樹梢頭,簌簌地在響。
陸小鳳並沒有停下來抬頭去看,隻喚了聲。
“金七兩。”
“陸小鳥。”
金七兩就在樹梢下,看來真的就好像七兩棉花。
他低著頭看著陸小鳳,吃吃地直笑。
“其實我不該叫你陸小鳥的,你看起來根本不像一隻鳥。”金七兩說,“你看起來,簡直就像隻小雞。”
陸小鳳也笑了。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腳下踩著的那兩根木棍,實在很像是雞腳。
“金七兩,你來幹什麼?是不是來追我的?”陸小鳳帶著笑問。
“我要追,至少也要追一隻母雞,來追你這隻小公雞幹什麼?”金七兩說,“我是沒法子,是被逼得非跑出來不可。”
“誰逼你?”
“人逼不走我,隻有氣才逼得走我。”
“誰的氣?”
“當然是大老板的氣。”金七兩說,“也隻有大老板的氣才能逼人。”
“大老板在生氣?”
“不但在生氣,而且氣得要命。”
“他在生誰的氣?”
“當然是在生你的氣。”金七兩說,“他早就已經關照廚房,把酒菜準備好,你卻死也不肯留下來吃飯,如果你是他,你氣不氣?”
“我不氣。”陸小鳳說,“非但不氣,而且還開心得要命。”
“開心?”
“我沒有留在他那裏吃飯,他的酒也省了一點,菜也省了一點,為什麼不開心?為什麼要生氣?”
金七兩苦笑:“大概就因為你不是他,所以才會說這種話,我們這位大老板是個死要麵子的人,陸小鳳既然已經來到他的地盤,居然不肯在他家裏吃一頓飯,這對他說來,簡直是奇恥大辱,簡直比偷了他老婆還要讓他生氣,所以這頓飯我也吃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隻好偷偷地溜出來找我?”陸小鳳說,“你是不是想要我請你吃一頓?”
金七兩笑了。
“本來是我想請你的,可是如果你一定要請我,我也不會太不給你麵子。”
陸小鳳也笑了:“本來我是真的想請你的,隻可惜這裏連個飯館都沒有,我就算想請你也沒有法子請。”
金七兩立刻搶著說:“有辦法,隻要你肯花錢,我就有辦法,如果連別人的錢我都花不出去,我就不是金七兩,而是金土狗了。”
辦法果然是有的。
把十兩銀子交給王大眼,不到一個時辰,酒菜就擺在陸小鳳屋裏的桌子上了。
03
酒雖然不太怎麼樣,幾樣菜卻做得非常好,尤其是一樣紅燒雞,燒得鮮嫩而入味,連一向非常挑嘴的陸小鳳都很滿意。
“想不到老板娘居然有這麼好的手藝。”
“這不是老板娘的手藝,是王老板的手藝。”
金七兩用一種很曖昧的眼神看著陸小鳳:“而且他好像什麼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