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學良老家那個小村子就更不用說了，別說廳級幹部，就是處級幹部都沒有一個，正科級幹部是好像有一個，副科級則有兩三個。就目前他老家所在的那個偏僻山鄉來測算，他是職務最高的一位，一直都被當做教科書似的典範，被許多家長和當地中小學老師用來激勵年輕一輩人。有時候家長動則就說，你要是不好好學習，將來隻能出去打工，要是肯用功讀書，就能夠跟人家肖廳長一樣風光無限，你看看他每次回到老家，別說鄉裏的頭頭，就是縣裏的頭頭都親自來陪，那是多大的出息啊。思緒轉回到現實生活中，肖學良想到，如果不是這個畜牧博覽會籌備在即，或許他心裏不會這麼焦急，但是這個博覽會在這裏，如果自己能夠借機躍上更高位置的話，那麼農業廳廳長的候選人就要好好斟酌一下了。雖然廳長人選是省委討論任命，但是自己作為前任廳長，是有資格向省委推薦的。如果自己是晉升了副省級，那麼自己的推薦意見將會很重要，省委肯定會認真考慮的。如果自己是退休或者退二線，那麼這個推薦的分量將會大打折扣。官場便是這樣現實，每個人考慮問題都是盡量從怎麼樣符合自己最大利益的角度出發，怎樣爭取最大的好處，並且要花費最小的代價。為什麼肖學良會有那麼一點點奢望能夠晉升副省級呢？那是因為根據馬斌透露的消息，這次的畜牧業博覽會因為是第一屆，到時候會極力邀請一位副國級領導前來出席開幕式，最不濟也要邀請一位全國人常委會副委員長或者全國政協副主席到場。對於馬斌來說，這是一次政治投機。但是對於肖學良來說，又何嚐不是呢？就是對於省裏的其他廳級幹部或者副省級幹部，大家不都是在想辦法投機嗎。他敢打賭，如果到時候有副國級領導到會，肯定會有別的副省級幹部想方設法前來套近乎，即使不是自己分管口子的盛會，他們也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合適的理由來套近乎。對於官場中人來說，不會套近乎、拉關係，是很難混下去的。因為事實上，你每天的工作其實就是在處理各種各樣的關係，有政商關係，也有上下級關係、同級部門之間的關係、與外地外單位德關係，此外還有親情、友情、同學情、老鄉情、戰友情的關係，包括跟群眾打交道的關係，等等。這些關係就像是一張張蜘蛛網，把各種各樣的人串聯在一起，如果你不能心思縝密、頭腦清醒，就很容易迷失自己，被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搞得焦頭爛額，最終什麼事情都沒有辦成，仕途上肯定要止步不前，甚至倒退都是有可能的。老話說，無農不穩，無商不富。農業是一個地方的根本，搞好農業不一定能夠有出彩的政績，但是能夠穩定人心，穩定大局。所以，在農業廳廳長的位置上幹了幾年，肖學良還是很有感情的，也從心底希望能夠選上一位合格的繼任者，能夠讓農業係統煥發新的活力。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在農口係統耕耘了幾年，有自己的利益在裏麵，隻是比較隱蔽而已，因此他也希望繼任者能夠是自己人，這樣才能夠確保自己的利益繼續不受損。於公於私，這個繼任的人選都是至關重要啊。此時此刻，肖學良的腦海中就像是放電影一樣，農業廳副廳級以上領導一一閃過，最後終於定格在兩個人身上，一個是祝遠洋，一個是胡陽。如果說要自己來選的話，最終還傾向於從這兩人中選一個。一個是管組織人事、財務等重要處室的副廳長，一位是農業係統的老專家，兩人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如果能夠兼而有之，當然是非常理想的人物。但現實的情況當然不是如此。其實，還有第三個更加理想的人選，那就是嚴中華。此人公道正派，踏實肯幹，待人真誠，美中不足的就是有時候過於講原則了，有時候避免不了跟人抬杠，常常弄的對方下不來台。但是這幾年在肖學良的熏陶影響下，脾氣已經改了很多，跟人抬杠的次數屈指可數，再也很少聽見他跟人爭的麵紅耳赤了。當初如果不是自己突然空降過來，或許就是嚴中華接任了廳長的位置。而肖學良因為攀上了常務副省長老芮的關係，成了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臨時破滅了嚴中華的廳長夢。為此，老嚴有一段時間悶悶不樂，最後回了老家散心，再然後就認識了陳慶之。年前的時候，嚴中華放到下麵的樂州市擔任市委副書記，過渡了幾個月後，接替了退休的市政協主席，終於熬到了正廳級的位置，算是多年媳婦熬成了婆婆。這個時候，嚴中華肯定沒有機會回來接任廳長的位置。雖然政協主席的權力不大，但是畢竟是四套班子的一把手之一，並且有列席常委會的權利，所以在樂州市具有超然的地位。嚴中華對此是很滿意的，大有樂不思蜀的意味。如果拋開嚴中華來選人，肖學良真不知道該選誰。既然一時間沒有答案，他索性便不去思考了，閉上眼睛假寐。但是心裏邊裝著事情，此時根本就沒有睡意。一閉上眼，工作上的瑣事又像是變魔術一般，突然就飛了出來，令人躲都躲不了。正胡思亂想之際，有人敲門。進來的是副廳長祝遠洋。這個很好理解，老祝分管辦公室，賈明算是他的嫡係手下，自己有什麼事情，賈明肯定會及時跟他彙報的。“廳長，聽說你感冒了，而且小賈還說，你堅決不收禮，最多就收一點普通的水果。我想著送水果多沒意思啊，還是幹脆送花得了。這是花店剛到的康乃馨，祝願廳長早日康複。怎麼樣，有沒有好點？”祝遠洋笑咪咪地捧著一大束鮮花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