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日,陳伯康照常按著原來的習慣到報社上工去了,讓人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而在深夜,陳伯康一個人拿出自己根據記憶畫的地圖草圖仔細的研究,這地圖是他到上海的這段時間走過的地方,主要的區域是法租界和南市。
這幾天,報紙上的新聞仍有關於鋤奸和暗殺的報道,這些發生的事件地點都在滬西。
例如,11日,滬西的江南煤球廠廠主駱意坐在黃包車上,在路過昌平路638號和興電鍍廠門前,被三名男子攔截,一人持槍射中他後倒地,另兩人執斧在其頭上猛砍,駱某當場死亡,行凶者三人全身而退。
14日,滬西的法華鎮發生一起鋤奸行動,被殺者是兩個朝鮮人金水學、田益新,一名華人叫王樹清,均為日奸或漢奸。因為行刺者的售後高聲呼喊:“弗為漢奸,否則格殺勿論!”
上述事件不斷的發生,給了陳伯康躍躍欲試的勁頭。他想著自己遲早是要幹這行的,晚做不如早做,而且自己還能積累一些經驗,就算失手了,以後也還有機會,如果倒黴被抓了,自己也不會後悔。
就在今晚,他選定了目標。這個目標是偽南市地方法院院長屠復,屠振鴻律師,字號寶彝,家住法租界貝勒路恒慶裏24號(今黃陂南路885弄)。
陳伯康在前天去查看落實的時候,已經查明,這位屠律師由於戰前不得誌,至淞滬戰役結束後,甘心充當日本人的走狗,當上日本人在南市的法院院長後,依仗日本人做後台,對百姓和桑梓作威作福,敲詐錢財,是個十足的漢奸奴才。
連續三天,陳伯康對屠復平常的行徑路線,有了個初步了解。他的家在恒慶裏,外通多條道路,出口很多,向西通往貝勒路(今黃埔南路),向北與天翔裏(永年路149弄,已拆遷)共用一條弄的通道,穿過通道可達杜神父路(今永年路),向東可抵菜市路(今順昌路),往南可達肇嘉濱路(今徐家彙路),可謂是四通八達不為過。
經過探查,這位屠復律師每天早上出門一般都是有規律的,從恒慶裏的家中出來,穿過天翔裏,抵到杜神父路,然後叫輛黃包車到電車站,在乘坐電車到南市。
尋找一個伏擊地點,最好是在他從家中出門到杜神父路之間;在這段路中,可供伏擊的地點不多,路口有三四個,其他地方不變隱藏,不利於伏擊。路口適合的有兩個,一個在恒慶裏和天翔裏交彙處,一個在天翔裏和杜神父路之間。
陳伯康對這個刺殺計劃隻有八九成的把握,因為自己跟蹤調查他的時間很短,不能完全確定這人的出行時間是否準確,一旦驚動他本人就會打草驚蛇,再想刺殺就困難了。
最後,經過思慮再三的陳伯康還是決定在2月16日淩晨行動,行刺的地點定在天翔裏和杜神父路教會的路口,這個地方便於自己行刺後能夠迅速脫身。
淩晨6點30時許,陳伯康來到天翔裏靠近杜神父路的商鋪旁,左手搭著件衣服,右手揣在兜裏,槍就藏在他右側腰部,靜靜的等待著屠復的到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伯康的心也開始緊張起來,他的手心也冒出了汗水。
眼看時間過了7點,陳伯康隱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正想朝南走去,就聽見“呯”“呯”的兩聲槍響。
陳伯康立刻明白有人在自己的前麵動手了,從槍聲的距離判斷,離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兩百米,而且這兩槍是同時開槍的,說明是兩個人一起動手的。
陳伯康有些遲疑,自己是不是該上去看看,可又怕被誤會,萬一張自己衝上去被他們懷疑是漢奸,那就成了悲劇了。
正在籌措不前的陳伯康,就看見前麵一個路口閃過兩個人,遠遠看去,他們身穿長衫,頭戴禮帽遮住麵孔,腳步很快的就繞過路口,消失在晨霧之中。
陳伯康心有不甘的向槍聲之處走去,距離不長,離自己所呆的地方大約300米。在距離50米左右的時候,他很快看到地上躺著一人,麵孔朝上,身下流淌著一攤血,一動不動,估計應該死了。
陳伯康歎了口氣轉身就走,不敢在多停留,如果計算的時間不差,巡捕房的人應該在路上了。
此刻,陳伯康的心裏很不是滋味,既不是傷心,也不是惱怒,而是遺憾和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