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讓陳伯康有些吃驚,有點遲疑,麵上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僵硬,不隻是麵前的人讓他吃驚,更是因為這人嘴中喊出的人名讓他驚異。
十幾分鍾後,四樓的圍台上坐著一男兩女,輕鬆,活潑的笑聲從這裏傳出去好遠,會不會引人注目都不在她們的眼裏。
通常他隻是簡短的介紹來概括分別後的經曆,這次也同樣不例外,化繁為簡不能不說已經是他的職業習慣了。那兩個女人正是他的同學劉佳怡和張慧茹。
聽她們自己說,畢業後,張慧茹留在學校工作,劉佳怡則是有空就來學校看她,甚至幫她做點事,兩人這一年來的生活是平平安安,一切都好。
在陳伯康的眼裏,張慧茹到是沉穩了許多,說話做事顯得很有頭腦和主見,劉佳怡卻依然如故,溫溫柔柔如同一有修養的大家閨秀。他不敢問,也不想問她們的個人生活,可又不能不問,憋在心裏如貓抓一般。
“那個,慧茹,如龍呢?他和你還在一起嗎?”
“畢業後,就離開成都了,到那邊去了。臨走的時候,他還跟我說起你,說你可惜了,如果你跟他一起走,一定會比他更好。”
“嗬嗬嗬,哪有什麼好和更好的說法,開玩笑的話你也信?”
“我當然信!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嗎,佳怡不知道嗎?”看到陳伯康搖頭不說話,繼續說:“你還別說,今天如果不是我們係新來的教授說起你來考試的事,我簡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後來我立刻找到佳怡給她說了,她也不敢相信,又聽說你已經離開學校了,馬上一路打聽詢問,才一路“追蹤”過來,看到你的時候,心裏還直打顫,生怕不是你本人。”
“你怎麼了,為啥不說話,是不是不想見我們啊?”劉佳怡緊張地問道。
“怎麼會!我就是見到你們心裏高興,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也很感慨還有幸能見上你們一麵。”
“見上一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還要走?”兩女一起問道。
“嗯,是要走,今晚上就走。這也是沒辦法啊,就連這次考試都是抽時間來的,身不由己啊。”
“就不能多留兩天嘛?”劉佳怡用乞求的眼神看著他。
陳伯康搖搖頭沒說話,用手拍了拍柱子,擠出笑容對兩人笑了笑,極力用平穩的聲音說:“這個望江樓的那副對聯,據說是清代的一位江南才子,一天登上望江樓,看到沿江景色美不勝收,一時興起,寫下了上聯,頓時稱絕,於是沉醉於上聯的意景裏,下聯怎麼也寫不稱意,隻得報憾將上聯書於望江樓上。這麼多年來,吸引了千千萬萬的讀書人前來應對,都不能如意。何況你我意外相逢,應是人生一大幸事,有何可傷心的。”
說完就念起對聯來,“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伯康,你我既然生存於這世間,存活於這片國土,自當為國盡綿薄之力。如今外有強虜,你我都當為國效力,想我川中將士在前線舍身為國,後方的丁壯源源不斷,縱然戰事不利,川中民眾也不曾有過妄語,可是這個政府腐弱不堪,還一再強說攘外先安內,簡直是親者痛仇者快,不可理喻!”
“是啊,伯康,你又何必一定要跟他們走下去呢?”
“你們說的,我都明白,也清楚。可是你們想沒想過,如果這個政府垮了,領袖沒了,誰來領導民眾抗戰呢?那些領軍的將領會怎麼辦?四分五裂是必然的,那些帶兵的人誰能服誰,不打得個你死我活才怪,還沒等他們分出勝負,四川甚至西南各省都還存在嗎?我們到那時都成亡國奴了!至於你沒說出來的那個黨,我也知道,他能來領導嗎?他的威望夠嗎?別說他一個姓毛的,就是兩個也不行!所以這個政府是必定要存在下去的,必定是他才能領導我們打敗日本人,這也許這是他存在的唯一作用了。”
陳伯康的話讓兩女都陷入了沉思,也許不認可他的話,但不可否定,他說的話是有道理的,這是個現實而基本的道理,這個政府離開了他,還就沒有能服眾的人物,即便國民黨出了汪精衛這個大漢奸;而現在在陝北的黨遠沒有執政黨的威望高,可說是微乎其微,還不足以領導國民繼續抗戰。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也許這也是最後一麵了,願他日你我重逢於此地,相談不虛此生!再見!”
兩女看著陳伯康疾步離去的身影,斷斷續續傳來他的聲音,“江樓千古,江流千古!”,聲音越來越小慢慢消失在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