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伯康發呆的樣子,赤木剛健很是好笑,如此的表情出在他的臉上,這是兩人相交以來可是第一次見到。陳伯康醒悟的很快,連忙從懷裏掏出信打開看,信中的內容確實是沒有提到如何相互辨認的事,隨手又把信遞給赤木看。
這一條內容在信裏確實是漏寫了,不是他故意的,也許是當時兩人相互間的不信任造成的疏忽,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慌著回家遺忘了這一點。現在想補救也晚了,不過想想也不算多大的事,有點紕漏更能說明這事的真實可信。
兩人對望無語,隻能按下心來靜靜等候,望著“威廉”號慢慢的靠近碼頭。陳伯康心中有些沒底,不知道安洪霞會打扮成什麼樣混在人群中,雖然知道她有辦法會在裏麵出現,但萬一穿一個大紅大紫,或者像個乞丐一樣,自己也不能確定就一定能認出來。
“威廉”號靠岸了,船上的人都站在船舷旁或者甲板上,排著隊等候下船。從岸上看去,船上的人,特別是女人和小孩特別多,衣著打扮也特別,跟中國和南洋一帶的人不一樣,反倒是像歐美的人挺像。
“這船上的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像逃難的啊?好像不是中國華人,也不像南洋一帶的人啊!反倒是像歐美的人。”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我倒是可以猜到一點。”
“哦,你知道?說說看。”陳伯康很驚奇,這小子還能知道這裏麵隱含的事。
“我猜測那些人應該大部份都是猶太人。”
“猶太人?這是怎麼回事?”
“嗬嗬,王桑,其實關於猶太人的事,在我們東方知道的人並不多,可是在歐洲鬧得很厲害。現在歐洲的情況是英法對德國宣戰了,但雙方還沒有直接發動戰爭。在德國,他們納粹黨的領袖希特勒用種族歧視起家,大肆汙蔑和仇視猶太人,逼迫猶太人放棄財產離開家園。歐洲各國不敢冒著得罪德國而接受猶太人,美國也不敢公開接納猶太人,所以有很多裝有猶太人的郵輪經常停在港口外等候進港。”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那他們是怎麼到中國來的,你知道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想必是你們國家在歐洲的大使給他們簽發了簽證,也隻有這樣才說得通。”
陳伯康聽得直點頭,對這種外事他就是個門外漢,歐洲如今戰火陰雲密布,什麼時候能真正打起來還說不清,就算打起來對中國也說不上能有什麼幫助,說不定英法兩國還會做出一些讓人痛恨的事也不一定。
閑聊之時,船上的乘客一個接一個的下了船,那些人身上穿的那叫一個臃腫,特別是女人和小孩簡直就像是一個大肉球,從身上衣服翻出的領子看,那就是把家裏所有的衣服全都穿在身上,從他們的臉上看,一個個就像獲得了新生一樣,流著熱淚,互相擁抱著不停地親吻。
陳伯康不在意這些猶太人,眼光不停地來回掃視著在這些人,在他們中間尋找著安洪霞的身影。對猶太人到上海逃難,除了心中說句好自為之,就再沒有任何感想,唯有默默的看著這些猶太人從身邊走過。
“先生,您看看需要這些東西嗎?”一個小女孩突然跑到他麵前,手裏拿著一套銀製的餐具,有些害怕的望著他,不時地回頭向後麵看。
女孩說的是英語,神情很緊張。陳伯康很奇怪,順著女孩的眼光看去,不遠處有三個大人一個小孩站在那裏,身邊放著三個大皮箱,緊張的望著自己這邊。在這些人的旁邊,也有一些人三五成群的站著,不時地對周圍穿著華麗的人推銷著自己手中的物品。
“為什麼是你來賣東西,你的父母怎麼不來?”陳伯康看了眼赤木,發現他很奇怪的看著自己跟小女孩,馬上明白這小子不懂英語。
“對不起,先生,我爹啲會德語跟法語,我媽咪隻會德語,都不懂英語,而我隻會一些,所以隻好我來做這事了。”
陳伯康聽了有些心酸,又很同情他們的境況,伸手拿起餐具看了起來。這是一張銀盤,一副刀叉,一根湯勺,都是銀子製作的,盤子的花紋篆刻的很精美,在市場上能賣個幾十塊錢,不會超過一百塊。
“你想要多少?”
“我不知道值多少錢,先生,您能給多少?”
陳伯康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賣東西卻不知道賣多少錢,這種事自己竟然也能遇到,“我給你一百塊怎麼樣?”
小女孩聽了回頭朝她的父母那邊比劃了幾下,又叫喊了幾聲。那邊她的父母趕緊提上箱子,牽著小孩向他們跑來。
“先生,我爹啲叫布魯姆,我們是從德國來的,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現在隻能用這些東西換點錢暫時度過一段時間了。”小女孩邊聽父親說一句,然後用英語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