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赤木親之的家,陳伯康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想到赤木親之發出精光的眼睛,就感到脖頸發緊。仔細回想自己的話語,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之後,心中才大為安定,整個人也才感到如釋重負輕鬆了許多。
不過,從今晚的對話還是能感覺到一些異常,這個赤木親之對自己好像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卻說不清楚這個感覺對不對。
看看時間還早,便驅車往戈登路(今江寧路)上的大都會舞廳駛去。自從陳曼麗走後,他就沒再去過百樂門了,一是怕自己睹物思人,讓自己不快,二是這裏的認識自己的熟人太多,交談問話很不方便。
戈登路(今江寧路)是條南北走向的幹道,沿路住宅、工廠混合分布,周圍道路交錯連接,交通便捷,人員混雜,三教九流無所不有,道路兩側最著名的娛樂場所是兩家舞廳:新仙林和大都會。
這個大都會是自成一體的建築風格,大都會外呈八角形,裏麵正中一個穹隆頂,頂下正對圓形舞池,四周畫棟雕梁,裝潢得古色古香、富麗堂皇,與洋味十足的百樂門舞廳風格迥異,用現代的話來說,也算是“錯位競爭”吧。
舞廳配備有停車場,冬有熱水汀、夏日放冷氣,配有當時最好的燈光音響設備,還有舞廳休息室,這些都是必備的硬件。在軟件方麵,有最好的樂隊,大都會的樂隊不是來自西洋就是來自南洋,還有紅舞女。紅舞女就像是名酒樓的招牌菜,引來垂涎欲滴的食客,顯貴豪客一進舞廳,往往要紅舞女作陪,於是紅舞女應接不暇,一晚上忙著“轉台子”不迭。
而新仙林由於屋前有一大片花園,占地麵積比另外那三家都大,廳內的舞池和座位也比那三家更多。尤其是在夏季,新仙林還會在室外拉起彩燈開夜公園,既能納涼喝冷飲,又能跳舞聽音樂,所費也不算奢侈,這樣自然來者更多,客人也就更複雜了。
故而陳伯康舍去新仙林,而去了大都會,這樣一來也能減少一些意外。就算出了事他也不會太擔心,附近有戈登路巡捕房,憑借自己的身份,那些巡捕、阿三也不敢把自己怎麼樣。
同一時間,在陳伯康驅車到大都會的時候,赤木親之正在跟他的侄子赤木剛健交談,談論的話題就是陳伯康。
“剛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問我的?”
“是的,叔叔,您今晚說的話讓我很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赤木剛健恭謹的伏地磕了個頭,然後盤腿坐起來才問道。
“剛健,不明白沒關係,關鍵是要清楚自己麵對的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難道他有什麼問題嗎?”
“從今晚的談話來看,他是沒有什麼問題,但不能保證今後沒有問題。”
“叔叔,您這麼說讓我更糊塗了,難道說他以後會是我們的敵人?”
“嗬嗬嗬,剛健,這個問題,我也回答不了。不過,這個人倒是不錯。”
“哦,叔叔的意思是他可以為我們帝國服務?”
“這個還不好說,上次你幫了他的忙,至少讓他對我們沒什麼成見,這倒是可以肯定了,說明你和他已經是好朋友了,可以互相交心了。但是,要想讓他為我們所用,還得下番功夫才行。”
赤木親之看著他,臉帶微笑的說著,心裏再次把兩人進行了對比,有些哀歎自己的侄子怎麼就比不上,要說能力也算是有能力,隻是在上海這個特殊的地方,想取得一個好的成績,沒有人幫襯是絕不可能的。
這個王守業倒是個人才,不論從能力,智慧、機敏等方麵來說,都是很優秀的,如果有了他的輔助,自己的侄子一定會大放光彩讓人矚目。可是,他給自己的感覺總有些飄忽不定,沒法明確的鎖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說他是重慶的人,不像,因為他對那邊表現的很不滿;說他是共產黨的人,也不像,似乎對他們的理念有些排斥。
忽然,想起他對這場戰爭的看法,若有所思的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微笑的端起茶喝了起來。
“叔叔,您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是想到了一點。你覺得他是個什麼人?”赤木親之沒有對他說明,卻反問起他來。
“這個,叔叔,我跟他交往以來,對他的了解倒還是挺多的。他有俠氣,有正義感,為人真誠,守誠信,扶助弱小,厭惡持強淩弱。”
“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