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璿並不擔心這道劍氣,她隻是有些心驚。
因為,她完全看不到郭敖,她看到的隻是一個完全幽閉起來的靈魂。
她看到的仍舊是劇烈顫抖著的、昏迷著的、懷著無際無涯的驚懼,蜷縮在絕望盡頭的孩子。
劍氣衝天,卷起峨嵋金頂上殘存的森森碧氣,陡然化得淩厲無匹,帶著衝天厲嘯,向秋璿直斬而下。
天羅教徒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這一劍威力之強,恐怕連金頂大殿都能斬成兩半!
劍氣直取秋璿。
不要向秋璿出劍。這個禁忌就要在這一刻被斬碎,化為塵埃。
秋璿卻全然不動,漫天紅光就在觸及她衣襟的一瞬間,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郭敖忍不住動容,他的劍氣仿佛擊到了汪洋大海中,並未激起一絲風浪。他駭然抬頭,就看到兩隻麵具。
一左一右,兩隻青銅麵具,森然矗立在郭敖麵前,幾乎將麵具背後的人完全覆蓋住。麵具的頂端有兩隻突出的魔怪一般的利角,上麵塗滿了奇怪的花紋,看上極為駭目;但麵具上雕的,卻是無錫阿福一樣的胖娃娃臉,在滿足而天真地笑著。這麵具的雕工精細之極,魔怪長角的森厲,胖娃娃的富態,都栩栩如生。這兩者組合在一起,卻有種異樣的詭秘。
麵具後伸出四隻紅潤的手掌。郭敖那威力無匹的劍氣紅光,就被這四隻手掌擋了個幹幹淨淨。郭敖血紅的雙目中也不禁露出了一絲訝異。
一個幹澀而有些沉悶的聲音從麵具背後響起:“飛血劍法?”
另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從另一具麵具背後傳出:“這等邪劍本該滅絕才是,想不到我們兩個老頭子又見到了。”
秋璿笑道:“既然讓正義的哼哈二將見到了這麼邪惡的劍法,那一定就要鏟除的了。你們慢慢打,我先回去了。”
郭敖目中赤紅之色更濃,長笑道:“想要鏟除我?那就看你們受不受得了我的劍了!”
他一探手,紅光陡長,向兩邊疾射而去。那兩位頭戴麵具的神秘客同時出手,郭敖就覺兩道沛然之力猛然掃出,淩空將他的劍氣截斷,跟著反壓而下。那麼霸猛的飛血劍法,竟被這兩人硬生生壓製住。
耳聽那兩人怒道:“在我們兩位老人麵前,還敢施展這等邪惡的劍法,難道當我們這兩位武林正義使者不存在麼?”
“我管你!”
“你肆意行此惡事,濫殺無辜,難道就不怕天誅地滅麼?”
“你管我!”
“咦?”
郭敖甚至能想象到兩隻麵具後的臉的表情,他心底湧起一陣快意,忍不住長笑起來。
笑聲中,眾人的臉色卻都有些沉重。
飛血劍法是最為邪惡的魔道劍法之一,乃是以敵人或者自己的鮮血增加劍勢的威力,殺人越多,威勢越盛。這種武功雖為罕見,但也並未罕見到絕傳江湖的地步。幾乎每一代都會有幾個邪派高手,仗著這種劍法,橫行江湖。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的飛血劍法,能淩厲到郭敖這種地步——這幾劍一出,幾有天地破碎,神鬼難當之力!
難道他還得到了其他秘法的淬煉,才讓這種邪道劍法顯得無所不能?
猛地一陣響亮的大笑聲傳來,就見峨嵋金頂上冉冉飛來三四隻巨大的璿璣青鳳,鍾成子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好!殺得好,這樣才有霸氣,才會成為天下無敵的劍神!什麼狗屁的天理人情,天誅地滅,都是騙小孩子的玩意!”
他的手揚起,指著金頂萬千人中的郭敖:“殺吧,在大羅真氣的引導下,這些人都將成為你的劍,而你將成為天下無敵的劍!”
天羅教眾聞言一陣驚恐,有人認出鍾成子來,大叫道:“鍾成子,你也是天羅教眾,竟敢行此殘殺同道之事,難道就不怕雄尊降怒,教主將你形神俱滅?”
鍾成子大笑道:“我已與天地同壽,什麼人能滅我?什麼天羅教,什麼雄尊,豈能約束得了我鍾成子?今日我修成劍道極詣,連崇軒都不是我的對手,你們這些小孩子,還是乖乖地成為劍的一部分吧!”
他座下的青鳳突然一聲鳴叫,口中噴出一陣淡紅色的粉霧,迅速在金頂布開。天羅教眾驚恐叫道:“鍾成子,你下的是什麼毒霧?”
鍾成子笑道:“放心,此乃桃花仙瘴,隻會令你們的內息遲緩,武功打點折扣而已。”
那些天羅教眾齊聲怒喝,紛紛向外衝去。鍾成子慢悠悠道:“但你們千萬不要衝出這團紅霧,因為桃花仙瘴之外,就是青梧仙瘴,沾之必死。”
眾人這才看清楚,粉霧之外,還有一層淡淡的青光,映在峨嵋山千重碧氣裏,十分隱晦。但山頂風那麼大,卻依然吹不散這層青光。想到鍾成子的種種可怖之處,天羅教眾不禁都是一凜。他們不由都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要是崇軒在這裏就好了!
隻聽鍾成子悠悠歎了口氣,道:“若是崇教主在此,我忌憚他神鬼莫測的手段,若是沒有十分的把握,可真不敢動手。但現在,你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