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敖點點頭。
柏雍道:“我可以幫你。”
郭敖大喜。
柏雍道:“你想要灞雨環?”
郭敖點點頭。
柏雍道:“沒有問題。”
郭敖驚喜。
柏雍道:“其實找崇軒極為簡單,隻不過你沒有想到而已。”
郭敖靜靜地、很認真地聽著,因為,他知道柏雍決不會騙他。果然,柏雍道:“江湖上傳言道,本月十五,崇軒要約步劍塵決戰於西湖城隍閣,那麼,你又何必費心去找他呢?”
他這一說,郭敖登時想起,步劍塵果然說過此事!要找崇軒真的很簡單,那麼如何拿到灞雨環呢?
柏雍悠然道:“那你就要帶我去了。”
郭敖遲疑著,但他並沒有把握能從崇軒手中要出灞雨環來,所以,他點了點頭。他知道,如果柏雍答應能拿到灞雨環,他就一定能拿到!
柏雍又拿起一隻茶盞來,緩緩飲下,道:“你有空的時候,不妨多來喝幾杯茶。”
郭敖剛跨出的腳步頓住。柏雍放下手中的茶盞:“你的殺氣太重,這樣不好。”
郭敖苦笑著,他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做了許多可怕的事,但他能停止麼?
柏雍搖了搖頭,道:“城隍閣山高風大,我該穿什麼衣服呢?”
月圓之夜,與先生論劍於西湖城隍閣。
天羅崇軒。
柏雍喃喃念著,他的眉頭皺起,因為他在沉思著。等他念到第九遍的時候,他忽然道:“我發覺崇軒這個人很難對付。”
郭敖道:“何所見而言此?”
柏雍道:“你看他下的這封戰書,完全不管別人答應不答應,言下之意,就是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反對。如果沒有猜錯,步劍塵拿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非常吃驚,因為這封信出現在他絕想不到、但卻一定能看到的地方。”
郭敖歎道:“你沒有猜錯。”
柏雍道:“步劍塵看到這封信,就知道自己非應戰不可,因為崇軒既然能將信送過來,就表明他有足夠的能力讓步劍塵無法拒絕。不但如此,鐵劍門掌門、神拳門掌門,九華掌門、吳越王都沒有辦法拒絕。”
郭敖皺眉道:“關他們什麼事?”
柏雍笑道:“一定關他們的事,因為他們也都接到了同樣的一封信!”
郭敖驚道:“難道說崇軒同時約他們五人城隍閣論劍?也就是說……”
柏雍道:“你猜的沒錯,也就是說,崇軒自信能挫敗他們五人之聯手!我向來沒小瞧過他,但仍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的境界。”
郭敖沉默著,鐵劍門伍野照,神拳門周鼎乾,九華陸北溟,華音步劍塵,以及大內吳越王,這五個人的武功均極為不凡,崇軒武功高絕,但又如何抵擋這五人聯手?
郭敖的心沉了下去,他見過吳越王與步劍塵的武功,單這兩人聯手,他就沒有必勝的把握。那他又如何奪得灞雨環呢?
柏雍的手指豎了起來:“你隻有一個機會。”
郭敖很認真地看著他,等著他解釋。
柏雍微笑道:“你要知道,崇軒既然要同時挑戰五大高手,必然不會早來,至少要等到五大高手聚齊了,才會顯身。這恰好給你留出了足夠的時間。你隻要……”
九月十五的傍晚時分,暮色正濃。
他們正乘著一葉扁舟,蕩漾在西湖之上。柏雍映著粼粼的波光,指點天下。郭敖臉上慢慢露出了一絲笑容。夕陽中,江南山水秀如西子,在西湖四麵蔓延著,逐漸露出了一角翼然,仿佛掛於天外。
那便是城隍閣,餘杭城的最高處。
郭敖踏著染滿青苔的石階,慢慢向上走著。當他的腳步跨入城隍閣時,他的目光也在一瞬之間望到了四個人。
此刻夜色更濃,煙雨淒迷,四人的臉都隱在城隍閣的風霧之中,看不清楚。但每個人都氣度不凡,想來正是伍野照、周鼎乾、陸北溟、吳越王。他們各據廳中的一方,彼此絕不交談。
郭敖才一出現,四雙眼睛立時全都盯在他身上。郭敖麵無表情,緩緩走到閣的中央。閣正中是一隻石桌,遙遙與城隍像相對。
郭敖慢慢坐了下來。他沒有說話。
伍野照冷森森地橫了他一眼,道:“小子,你還不走,一會便死無葬身之地!”
郭敖淡淡一笑,道:“我不走,你們走!”
伍野照向來心高氣傲,聞言大怒,道:“你說什麼!”
他的麵前陡然閃過一道劍光。那劍光取的並不是他,而是從他眼前一劃而過,夭矯盤旋,宛如一條神龍一般,倏然上騰,淩空變換,恍惚之間仿佛動了幾動,但卻又似乎並未有發生任何變化。但周鼎乾與伍野照心中卻都興起了一股森然之意,仿佛這一劍直刺進了他們心房!
兩人齊聲道:“於長空的劍心訣?”
一言既出,兩人都是臉上變色,相互對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驚恐。伍野照與周鼎乾都是本派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做了掌門之後,更是目空一切。也正是如此,當年於長空遊劍天下時,先找的就是這兩個人。於長空本想與兩人各自一較高低的,但見了他們之後,大為失望,隻出了一劍,就將兩人擊潰。兩人大受挫折,回去後苦思苦練,二十幾年過去了,於長空那一劍猶在眼前,但兩人仍未想出破解之法!
這擊敗他們的一劍,正與郭敖此時所施展的一模一樣。春水劍法第一式,冰河解凍。
郭敖悠然道:“這不是劍心訣,這是真正的春水劍法。”
伍野照臉上盡是死灰之色,強笑道:“劍心訣本就是從春水劍法中演變而來的,劍心訣就是春水劍法,春水劍法就是劍心訣。你既然修成了這等武功,我們兩個老頭子果然該走了。”
他臉上盡是蕭索之意,一顆雄心在劍光閃爍的瞬間,盡數消磨。
這一劍,他仍然擋不住!
郭敖知道他心中所想,猶豫了一下,道:“兩位前輩,請將兵刃留下。”
伍野照霍然抬頭,怒火幾乎將雙目燒赤,他的聲音在城隍閣狹小的空間中扭曲變形:“你說什麼?”
顯然,鐵劍門掌門的自尊讓他絕受不了這個侮辱,他寧願死!他的手一翻,鐵劍門第一名劍碧水劍宛如一潭秋水,盈盈握於他的手中。
周鼎乾跨上一步,叫道:“伍兄,難道你還不明白這位少俠的苦心?”
伍野照微微呆了呆,周鼎乾目注郭敖,道:“請問少俠姓名?”
郭敖抱拳道:“不敢。在下郭敖。”
周鼎乾聳然動容道:“劍神郭敖?”
郭敖笑道:“劍神的稱號,隻是江湖上的謬讚而已。在下愧不敢當。”
周鼎乾臉上也顯出一陣蕭索之意,搖頭道:“果然英雄出少年,我們這些老不死的真該退了!好,咱們的兵刃就給你吧!”
他的兵刃是一隻青銅護手,重重落在供桌上。
伍野照還在猶豫,周鼎乾笑道:“難道非要將你這柄劍斬斷了,你才肯罷休麼?”
說著,將碧水劍奪了下來,並排放在供桌上。拉著伍野照的手,飄然下山:“老鬼,你該慶幸,江湖大事,不用我們這幾把老骨頭來抗了。”
周鼎乾的灑脫有些出乎郭敖的意料,但這個結局卻是好的。
他轉頭,就見陸北溟正盯著他。
陸北溟的名氣並不大,因為九華山本就是個韜光養晦的門派。但上一代掌門九華老人卻在江湖上大大有名,號稱武林第一人。叛出九華的辛鐵石,更是被冠為真氣第一、劍氣第一、殺氣第一、名氣第一。陸北溟雖然籍籍無名,但作為辛鐵石的師弟,九華老人的親傳,又執掌九華門戶,郭敖一點都不敢小看他。尤其是看到陸北溟的眸子,郭敖更是肯定,此人的修為,絕對在伍野照、周鼎乾之上。
慢慢地,陸北溟笑了:“你修成了真正的春水劍法,看來你已經是華音閣主了。”
郭敖點了點頭。陸北溟的身形站起。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但卻有股伍野照周鼎乾所沒有的氣度:“如此說來,重建少林武當,也是你的主意了?”
郭敖又點了點頭,想到少林藏經閣那場稀奇古怪的大火,又有些黯然:“晚輩隻是盡一份心力而已。”
陸北溟微笑道:“好、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他這句“英雄出少年”說得與周鼎乾一模一樣,但其中含意卻大為不同。周鼎乾是心傷自己,陸北溟卻是真誠地對郭敖加以期許。郭敖感知到他話語中的真意,不由得大生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