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灤陽消夏錄(1)(3 / 3)

乎?某事某事,畏煩重而不舉,非負國乎?三載考績之謂何?無功即有罪矣。”官大踧踖,鋒棱頓減。王徐顧笑曰:“怪公盛氣耳。平心而論,要是三四等好官,來生尚不失冠帶。”促命即送轉輪王。

觀此二事,知人心微曖,鬼神皆得而窺,雖賢者一念之私,亦不免於責備。“相在爾室”,其信然乎。

狂電穿人

雍正壬子,有宦家子婦,素無勃谿狀。突狂電穿牖,如火光激射,雷楔貫心而入,洞左脅而出。其夫亦為雷焰燔燒,背至尻皆焦黑,氣息僅屬。久之乃蘇,顧婦屍泣曰:“我性剛勁,與母爭論或有之。爾不過私訴抑鬱,背燈掩淚而已,何雷之誤中爾耶?”是未知律重主謀,幽明一也。

無雲和尚

無雲和尚,不知何許人。康熙中,掛單河間資勝寺,終日默坐,與語亦不答。一日,忽登禪床,以界尺拍案一聲,泊然化去。視案上有偈曰:“削發辭家淨六塵,自家且了自家身。仁民愛物無窮事,原有周公孔聖人。”佛法近墨,此僧乃近於楊。

寧波吳生

寧波吳生,好作北裏遊。後昵一狐女,時相幽會,然仍出入青樓間。

一日,狐女請曰:“吾能幻化,凡君所眷,吾一見即可肖其貌。君一存想,應念而至,不逾於黃金買笑乎?”試之,果頃刻換形,與真無二。遂不複外出。嚐語狐女曰:“眠花藉柳,實愜人心。惜是幻化,意中終隔一膜耳。”狐女曰:“不然。聲色之娛,本電光石火。豈特吾肖某某為幻化,即彼某某亦幻化也。豈特某某為幻化,即妾亦幻化也。即千百年來,名姬豔女,皆幻化也。白楊綠草,黃土青山,何一非古來歌舞之場。握雨攜雲,與埋香葬玉、別鶴離鸞,一曲伸臂傾耳。中間兩美相合,成以時刻計,或以日計,或以月計,或以年計,終有訣別之期。及其訣別,則數十年而散,與片刻暫遇而散者,同一懸崖撒手,轉瞬成空。倚翠偎紅,不皆恍如春夢乎?即夙契原深,終身聚首,而朱顏不駐,白發已侵,一人之身,非複舊態。則當時黛眉粉頰,亦謂之幻化可矣,何獨以妾肖某某為幻化也。”吳灑然有悟。

後數年,狐女辭去。吳竟絕跡於狎遊。

老儒遇鬼

交河及孺愛、青縣張文甫,皆老儒也,並授徒於獻。嚐同步月南村北村之間,去館稍遠,荒原闃寂,榛莽翳然。張心怖欲返,曰:“墟墓間多鬼,曷可久留!”俄一老人扶杖至,揖二人坐曰:“世間安得有鬼,不聞阮瞻之論乎?二君儒者,奈何信釋氏之妖妄。”因闡發程朱二氣屈伸之理,疏通證明,詞條流暢。二人聽之,皆首肯,共歎宋儒見理之真。遞相酬對,竟忘問姓名。適大車數輛遠遠至,牛鐸錚然。老人振衣急起曰:“泉下之人,岑寂

久矣。不持無鬼之論,不能留二君作竟夕談。今將別,謹以實告,毋訝相戲侮也。”俯仰之頃,欻然已滅。是間絕少文士,惟董空如先生墓相近,或即其魂歟。

河間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