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建義塚
外舅馬公周籙言:東光南鄉有廖氏募建義塚,村民相助成其事,越三十餘年矣。雍正初,東光大疫。廖氏夢見百餘人立門外,一人前致詞曰:“疫鬼且至,從君乞焚紙旗十餘,銀箔糊木刀百餘。我等將與疫鬼戰,以扳一村之惠。”廖好故事,姑製而焚之。數日後,夜聞四野喧呼格鬥聲,達旦乃止。闔村果無一人染疫者。
某公妾
沙河橋張某商販京師,娶一婦歸,舉止有大家風。張故有千金產,經理亦甚有次第。
一日,有尊官騎從甚盛,張杏黃蓋,坐八人肩輿,至其門前問曰:“此是張某家否?”鄰裏應曰:“是。”尊官指揮左右曰:“張某無罪,可縛其婦來。”應聲反接是婦出。張某見勢赫奕,亦莫敢支吾,尊官命褫婦衣,決臀三十,昂然竟行。村人隨觀之,至林木蔭映處,轉瞬不見,惟旋風滾滾,向西南去。方婦受杖時,惟叩首稱死罪。後人問其故。婦泣曰:“吾本侍郎某公妾,公在日,意圖固寵,曾誓以不再嫁。今精魂晝見,無可複言也。”
王禿子
王禿子幼失父母,迷其本姓。育於姑家,冒姓王。凶狡無賴,所至童稚皆走匿,雞犬亦為不寧。
一日,與其徒自高川醉歸,夜經南橫子叢塚間,為群鬼所遮。其徒股栗伏地,禿子獨奮力與鬥,一鬼叱曰:“禿子不孝,吾爾父也,敢肆毆!”禿子固未識父,方疑惑間,又一鬼叱曰:“吾亦爾父也,敢不拜!”群鬼又齊呼曰:“王禿子不祭爾母,致饑餓流落於此,為吾眾人妻。吾等皆爾父也。”禿子憤怒,揮拳旋舞,所擊如中空囊。跳踉至雞鳴,無氣以動,乃自仆叢莽間。群鬼皆嬉笑曰:“王禿子英雄盡矣,今日乃為鄉黨吐氣。如不知悔,他日仍於此待爾。”禿子力已竭,竟不敢再語。天曉鬼散,其徒乃掖以歸。自是豪氣消沮,一夜攜妻子遁去,莫知所終。
此事瑣屑不足道,然足見悍戾者必遇其敵,人所不能製者,鬼亦忌而共製之。
飛蟲夜傷人
戊子夏,京師傳言,有飛蟲夜傷人。然實無受蟲傷者,亦未見蟲,徒以圖相示而已。其狀似蠶蛾而大,有鉗距,好事者或指為射工。按短蜮含沙射影,不雲飛而螫人,其說尤謬。餘至西域,乃知所畫,即群展之巴臘蟲。此蟲秉炎熾之氣而生,見人飛逐。以水噀之,則軟而伏。或噀不及,為所中,急嚼茜草根敷瘡則瘥,否則毒氣貫心死,烏魯木齊多茜草,山南辟展諸屯,每以官牒取移,為刈獲者備此蟲雲。
縊婦之魂
烏魯木齊虎峰書院,舊有遣犯婦縊窗欞上。山長前巴縣令陳執禮,一夜,明燭觀書,聞窗內承塵上簌簌有聲。仰視,見女子纖足,自紙罅徐徐垂下,漸露膝,漸露股。陳先知是事,厲聲曰:“爾自以奸敗,憤恚死,將禍我耶?我非爾仇,將魅我耶?我一生不入花柳叢,爾亦不能惑。爾敢下,我且以夏楚撲爾。”乃徐徐斂足上,微聞歎息聲。俄從紙罅露麵下窺,甚姣好。陳仰麵唾曰:“死尚無恥耶?”遂退入。陳滅燭就寢,袖刃以待其來,竟不下。
次日,仙遊陳題橋訪之,話及是事,承塵上有聲如裂帛,後不再見。然其仆寢於外室,夜恒囈語,久而漸病瘵。垂死時,陳以其相從兩萬裏外,哭甚悲。仆揮手曰:“有好婦,嚐私就我。今招我為婿,此去殊樂,勿悲也。”陳頓足曰:“吾自恃膽力,不移居,禍及汝矣。甚哉,客氣之害事也!”後同年六安楊君逢源,代掌書院,避居他室,曰:“孟子有言:‘不立乎岩牆之下。’”
無故見鬼
德郎中亨,夏日散步烏魯木齊城外,因至秀野亭納涼。坐稍久,忽聞大聲語曰:“君可歸,吾將宴客。”狼狽奔回,告餘曰:“吾其將死乎?乃白晝見鬼。”餘曰:“無故見鬼,自非佳事。若到鬼窟見鬼,猶到人家見人爾,何足怪焉。”蓋亭在城西深林,萬木參天,仰不見日。旅櫬之浮厝者,罪人之伏法者,皆在是地,往往能為變怪雲。
道學某公
武邑某公,與戚友賞花佛寺經閣前。地最豁廠,而閣上時有變怪。入夜,即不敢坐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