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之狐
狐之媚人,為采補計耳,非漁色也;然漁色者亦偶有之。表兄安滹北言:有人夜宿深林中,聞草間人語曰:“君愛某家小童,事已諧否?此事亢陽熏爍,消蝕真陰,極能敗道。君何忽動此念耶?”又聞一人答曰:“勞君規戒。實緣愛其美秀,遂不能忘情。然此童貌雖豔冶,心無邪念,吾於夢中幻諸淫態誘之,漠然不動。竟無如之何,已絕是想矣。”其人覺有異,潛往窺視,有二狐跳踉去。
泰州任子田
泰州任子田,名大椿,記誦博洽,尤長於三《禮》注疏,六書訓詁,乾隆己醜登二甲一名進士,浮沈郎署。晚年始得授禦史,未上而卒。
自開國以來,二甲一名進士,不入詞館者僅三人,子田實居其一。自言十五六時,偶為從父侍姬以宮詞書扇。從父疑之,致侍姬自經死,其魂訟於地下,子田奄奄臥疾,魂亦為追去考問。閱四五年,冥官庭鞫七八度,始辨明出於無心;然卒坐以過失殺人,削減官祿。故仕途偃蹇如斯。賈鈍夫舍人曰:“治是獄者即顧郎中德懋。二人先不相知。一日相見,彼此如舊識。時同在座親見其追話冥司事,子田對之,猶栗栗然也。”
狐報僧怨
即墨楊槐亭前輩言:濟寧一童子為狐所昵,夜必同衾枕。至年二十餘,猶無虛夕。或教之留須,須稍長,輒睡中為狐剃去,更為傅脂粉。屢以符籙驅遣,皆不能製。後正乙真人舟過濟寧,投詞乞劾治。真人牒於城隍,狐乃詣真人自訴。不睹其形,然旁人皆聞其語。自言過去生中為女子,此童為僧。夜過寺門,被劫閉窟室中,隱忍受汙者十七載,鬱鬱而終。訴於地下主者,判是僧地獄受罪畢。仍來生償債。會我以他罪墮狐身,竄伏山林百餘年,未能相遇。今煉形成道,適逢僧後身為此童,因得相報。十七年滿自當去,不煩驅遣也。真人竟無如之何。後不知期滿果去否。然據其所言,足知人有所負,雖隔數世猶償也。
翰林某公
同年項君廷模言:昔嚐館翰林某公家,相見輒講學。一日,其同鄉為外吏者,有所饋贈。某公自陳平生儉素,雅不需此,見其崖岸高峻,遂逡巡攜歸。某公送賓之後,徘徊廳事前,悵悵惘惘,若有所失,如是者數刻。家人請進內午餐,大遭詬怒。忽聞有數人吃吃竊笑,視之無跡,尋之聲在承塵上。蓋狐魅雲。
魅擾陳耕岩
陳少廷尉耕岩,官翰林時,為魅所擾。避而遷居,魅輒隨往。多擲小帖道其陰事,皆外人不及知者。益悚懼,恒虔祀之。
一日擲帖,責其待侄之薄,且曰:“不厚資助,禍且至。”眾緣是竊疑其侄,密約伺察。夜聞擊損器物聲,突出掩執,果其侄也。耕岩天性長厚,尤篤於骨肉,但曰:“爾需錢可告我,何必乃爾?”笑遣之歸寢,由是遂安。
後吳編修樸園突遭回祿,莫知火之自來。凡再徙居而再焚,餘意亦當如耕岩事。樸園曰:“固亦疑之。”然第三次遷泉州會館時,適與客坐廳事中,忽烈焰赫然,自承塵下射。是非人所能上,亦非人所能入也,殆真魅所為矣。
火中留情
程也園舍人居曹竹虛舊宅中。一夕,弗戒於火,書畫古器,多遭焚毀。中褚河南臨《蘭亭》一卷,乃五百金所質,方慮來贖時轇轕,忽於灰燼中揀得,匣及袱並爇,而書卷無一字之損。表弟張桂岩館也園家,親見之。白香山所謂“在在處處有神物護持”者耶?抑成毀各有定數,此卷不在此火劫中耶?然事則奇矣,亦將來賞鑒家一佳話也。
女首蛇身
同年柯禺峰,官禦史時,嚐借宿內城友人家。書室三楹,東一室隔以紗廚,扃不啟。置榻外室南牖下,睡至半夜,聞東室有聲如鴨鳴,怪而諦視。時明月滿窗,見黑煙一道,從東室門隙出,著地而行,長可丈餘,蜿蜒如巨蟒,其首乃一女子,鬟鬢儼然,昂而仰視,盤旋地上,作鴨鳴不止。禺峰素有膽,拊榻叱之。徐徐卻行,仍從門隙斂而入。天曉,以告主人。主人曰:“舊有此怪,或數年一出,不為害,亦無他休咎。”或曰:“未買是宅前,舊主有侍姬幽死此室。”未知其審也。